慕轲寒过头,杀气腾腾地看了她一眼。
云长安弯腰抓了把雪,在掌心揉成雪球,拿着手里把玩。有个大太监过来了,给三人行了个礼,大声说道:“三位王爷,皇上给三位出题。”
“又出题,老头子真是精力旺盛。”慕轲寒恼火地嘀咕。
“鳖王,老头子耳朵很灵的,小心割掉你的嘴巴。”长安瞥他一眼,吓唬他。
慕轲寒居然没出声,没发脾气,没骂人。等慕长情和慕正曦都走近了,大太监才捧起小碗,笑吟吟地说道:“三位王爷,云大执事,抽题吧。”
“我也参加?”云长安楞了楞。
“皇上说,都是年轻人,雪大天冷,凑个热闹,暖和暖和。”大太监点头笑。
呵呵,别是把慕家三兄弟支开了,弄死她吧?
云长安垂眸抱拳,脆声道:“臣领命,接皇上题。”
“云大执事,您是女子,先请。”大太监把碗捧到她面前,堆着笑脸说道。
云长安随手从碗里抓了个纸团团出来,展开就看。
纸上只有一个字:活。
她抓紧纸团,慢慢扭头看向马车的方向。瑞帝这是给她一次活的机会,若能逃生,她就算是得到了一条生路。若是死在今晚,那就是她的命。
瑞帝对云家人始终不放心,哪她只是一个女子,也让瑞帝忌惮。竟她最近锋芒太利,瑞帝全看在眼里,听到耳中了。
太监转身的时候,利落地偷换了另三个纸团。那三人也各自拿了题,展开看后,把纸团收好。
“几位,不得互相要求帮忙,两个时辰之后这里能看到日出,皇上赏完雪月,接着看日出,与三位王爷、云大执事共享盛景。”大太监长长作揖,捧着碗飞快地往马车边走。
“何题?”慕长情走到云长安面前,找她要纸团。
“好题目,赢了就能发大财。我不告诉你。”云长安吸吸鼻子,把纸团塞进怀里,摇着折扇,笑嘻嘻地往前走,“你们三个切莫输给我,不然太丢脸。慕家的三位王子,比不上云家一个姑娘,丢人!”
“这么冷,采什么草!全是雪,我去哪里找这什么四叶草!我懒得找,反正父皇又不会把太子位给我。我去找个背风地方喝酒去。”慕轲寒骂骂咧咧地带着自己人走了。
看来他的题是去林子里找一种草药。可是他没耐心,也吃不了苦,定不会去冒险,挨冻。
慕长情和慕正曦对视一眼,慕长情先行一步,慢悠悠地在雪上踩出两行脚印。
“四哥想必还想周全之策,我先走了。”
慕正曦慢慢摊开手掌,纸团被他掌心的汗濡湿,一个杀字的半边隐隐可现。
瑞帝让他杀谁?云长安?这些年瑞帝不知给他下了多少命令,以他之手杀过多少人,他的谦谦君子的口碑在杀尽云家人的那晚毁之殆尽。天下人皆说他薄情,也说帝王心就该薄情。可是今晚他又要如何选?到底是杀谁?
几个年轻人离开了帐篷区,云长安的身影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到了帐篷外。
“皇上,她回来了。”大太监看了她一眼,快步走了进去。
过了会儿,帐帘掀开,大太监朝她招了招手,“大执事,皇上让你进来。”
云长安跟着大太监进去,里面暖融融的,皇贵妃正歪在白熊毯子上,靠着瑞帝的腿,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凤眸抬起时,娇俏动人。
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换来今生如此倾城的容颜?郡守大人还真是忍得住,在家里藏到今日才送进宫中。
“皇上,何解?”云长安直接把写着活字的纸条展开,放到桌上。
“你很聪明,朕正在等你告诉朕。”瑞帝抬了抬满是褶皱的眼皮子,推开了靠在腿上的皇贵妃,“佳儿先出去。”
皇贵妃如波斯猫一样,慵懒地爬起来,朝云长安笑了笑,慢步走了出去。
“皇上微服出宫,慕轲寒的鼻子都没嗅出气味。郡守有机会献美人给你,说明皇上头一站就到了邺郡。邺郡出了什么事?与云家有关?”云长安直截了当地问道。
瑞帝往后靠,转着拇指上的黑玉龙扳指,沉默了半晌,指了指她,“云丫头,你若是男儿,朕一定封你为大臣相。”
“皇上请说吧,一个时辰一晃就过去,罪民还想保住小命呢。”云长安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怨恨朕,杀了你们云家满门。你可知,你父亲有通敌铁证。”瑞帝把一纸血书丢到桌上,冷冷地说道。
云长安飞快地抓起血书,展开就看。
“不是精明吗?怎么不怕血书上有毒?”瑞帝看着她的动作,双瞳缩了缩,锐光闪现。
血书确实是父亲写给大夏国国主的,中间约定开战之间等云父的消息。字迹可以造假,但是云父有自己独特的记号,就做在信的背面。除了自家人,外人不可能知道真假。
“你怎么知道这是真的呢,是别人仿冒的。”云长安摇了摇血书,看向瑞帝,“皇上怎么可以为这么一纸假书信杀我云家满门?”
“宁可信其有,身为一国之君,当然要谨慎万分。再说了,这血书是真是假,你不是很清楚吗?只可惜,丢了一页,第二页上的东西,朕才最感兴趣。你看背面。”
云长安咬紧牙关,强忍怒火,把信纸举到烛光下看。背面确实映着淡淡的墨迹,确实是有第二页。
“你父亲不肯说出第二页的内容和下落,朕,只能让你们云家人消失,以保我盛元疆土和百姓安宁。”瑞帝站起来,绕过小桌,走到了她面前。
云长安把血书叠好,转身面向他,“我来找第二页!以证我云家清白。到时候,皇上必要给我一个公道。”
“朕应你!”瑞帝盯着她,轻轻点头,“若朕真的冤枉了你们云家,朕下罪已诏,给你们云家一个公道。”
罪已诏?杀她这么多至亲,就一道罪已诏?
“皇上从哪里得来的血书?谁出卖我父亲?”云长安抿抿唇,让自己冷静下来。
“朕的探子从云家书房取来,但探子在进宫的途中遇袭,撑着最后一口气把第一页血书送进宫中,告诉朕,第二页血书被夺。当时与天晋国的局势紧张,随时能开战,朕不能允许出现这样的叛徒,葬送我盛元国!”瑞帝语气渐渐激动,眼眶也潮湿起来,“朕也实在不愿意相信,辅佐我慕氏皇族数代人的云家,会背叛朕!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你父亲与朕数次争执,不战求和,要割大凤、邺城、果安三郡给天晋和大夏!耻辱!朕绝不允许割地求和的事发生,有辱我慕家皇族威严!”
“那皇上为何平日不好好治理国家,要听从国师的妖言,成天炼丹,荒废国事!各地贪腐纵生,冤案连连!上不正,则下梁歪,朝廷从上到下都烂了,哪是暗哨和毒酒可以控制住的!”云长安往前一步,愤概地说道。
“放肆!”瑞帝眼睛赤红,一掌重重地拍到桌上。
咣当……杯盏倒下,茶水泼洒。
“皇上?”皇贵妃的声音传了进来。
“出去。”瑞帝怒斥道。
皇贵妃刚伸进来的脚飞快地缩了回去。
“皇上请说第二事,为何去邺城!”云长安抱拳,放缓了语气。
瑞帝深深吸气,指了指她,怒呵道:“先饶你这一回。”
他顺了顺气,把倒下的茶盏扶正,压低声音说道:“太妃说闹鬼,梦中看到了先帝在邺城,朕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妖孽在作崇。”
闹鬼?
云长安楞了一下。世间绝对没鬼,太妃应该是作噩梦,或者是幻觉。
“不,不是作梦。是大白天,她的寝宫看到了幻影。朕让人彻查过太妃宫殿,没有查到任何药物和熏香。朕还特地在那里睡过几晚,也没任何影响。但就算朕与太妃坐在一起,她还是能看到先帝在邺城大街上来回走动。”瑞帝扭头看她,低声说道:“朕突然想到了这里的百草鸡,它扑动翅膀时会产生幻觉,难道有人抓到了百草鸡,不想遇到了你和长情二人。”
“我们是来找红灵解药的,他想活下去,我也想。渴望活下去的人,最安全。”云长安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像我们这种人,经历过了死亡的威胁,懂得死亡的可怕,颠沛流离的痛苦,所以会抓住机会重生。皇上对我和闲王大可放心,造反的事做不出来,能做的就是消灭一切要我们死的人。”
“若朕要杀你们呢?”瑞帝握紧拳头,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皇上何必杀我们?我只是女人,翻不起波浪。他只是个倒霉鬼,在这里守活死人墓。我们两个只要活着,还能为皇上您办点差事。就脑子来说,您这个倒霉儿子,似乎比别的儿子更灵光。就是人倒霉了一点,偏借那个女人的肚子生了出来。”
“牙尖嘴利。”瑞帝拧拧眉,阴沉沉地扫了她一眼,挥挥手说道:“去吧,你能活了,朕会让你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等你找到答案来告诉朕。第二页血书上到底写的什么!若你能找到太妃白天看到幻境的答案,朕还会厚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