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早上到了办公室,勤劳地帮楚总把签过的文件整理好，分批送到秘书部。
张秘书等人正在和他核对文件情况。
季秘书从他办公室出来，看见叶落,“哎小叶，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正好你在这里,楚总上午有事不来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回家休息。”
叶落愣了下,楚总不来了？
这个情况太少见了，楚总可是那种把工作当成喝水一样习惯的工作狂人设啊。
而且……叶落有些忐忑，楚总居然是通过叶秘书跟自己说的。
是不是,自己工作中出了什么失误,让楚总不满了？
楚总现在的确是不满。
他已经从院方那里把叶落的检查结果都拿到手了，只是书面资料过于客观,要想知道叶落身体、精神方面最全面的资料，需要叶落主治医师的配合。
楚樊修坐在于莉医生的对面,神情微沉，“于医生,我需要了解叶落目前的详细情况。”
于莉医生冷声：“楚总,你既然叫我一声医生，那就该知道,在没有得到本人许可前我有替他保密的义务。”
她顿了下，嗤笑,“怎么,楚总难道又要用权势强逼别人？”
闻言,楚樊修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缓缓起身,抚了下衣服,“我不明白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于医生，但是，叶落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对此我应有知情权。”
楚樊修走到门口，手指搭在门把，在施力前。
他侧过脸，语气微沉，“于医生，叶落如今才二十一岁，你可能不知道，他现在还是学生——”
于莉露出惊讶神情。
她以为叶落早就开始工作了。
楚樊修声音变得严肃，“在他没有正式踏入社会前，他不能，也不应该，独自面对这种事情。”
说罢，他便按下门把手。
男人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室内，于莉医生脸上现出游移不定的神情。
回到车上，楚樊修把装着资料的袋子扔到副驾驶座，抬手摁了下酸疼的太阳穴。
他很久没有产生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了。
说实话，在知道叶落怀孕的那一刻，他真是想把这小孩抓来好好揍一顿。
这么大的事情，叶落居然一丝实情都没跟自己透露过。
可是在冷静下来后，他又不可避免地对小孩感到些许亏欠。
男人生子虽不是奇事，但也不常见。楚樊修可以想象到，叶落在知道自己怀孕时一定是恐慌的。
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肚子里却孕育着更小的生命……
想起片子里婴儿模糊的轮廓，楚樊修眸子一暗。
修长的手指拉过安全带系上，启动车子。
西山脚下，一家大型拳击馆。
“楚总，您可是好一段时间没来了。”
负责人脸带笑意地出来迎接，从楚总的车驶进大门的那一刻，他就从保安那里知道了消息。
楚总关上车门，把钥匙递给侍者。
看向负责人，沉沉地嗯了声，“最近忙。”
他转身往拳击馆的入口走，吩咐道：“找个拳手，经验足的。”
“好的，楚总。”负责人连忙对旁边的下属安排，“去，把那个刚得奖的叫过来。”
下属是新来的，第一次在这拳馆里见到大名鼎鼎的楚氏总裁，闻言，犹豫着问了句。
“可是，那是专业的，楚总他……能行吗？”
“……”
负责人差点被他气笑了，“你以为我傻？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楚总的实力可比你想象的强多了。”
“原来那个谁，就是连拿两个奖就退役的那个，他仇富心理极其严重，不知轻重地挑衅楚总，被楚总打得没脾气了。”
下属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假的啊？
“那时候我也惊着了，谁能想到一个坐办公室的这么能打啊，”负责人唏嘘不已，“不过楚总很久没跟人对拳了，一般来了就自己打着玩玩。你还不快去找人？！”
下属连声应着，急忙去找人。
负责人回头看了一眼楚樊修离开的方向，心里暗道，看来今天楚总的心情不太好啊。
楚总心情怎么样，跟他对拳的人最清楚。
一个小时后，拳手拽着围栏的绳子，死活就是不松手，“我认输了，认输了，楚总，您换个拳手对打吧，我这实在是受不了了，换个人——”
他猛地一顿，冲着角落里“呕……”
始终在旁边等候的负责人，急忙挥手示意人上去处理，向依旧稳稳站在台上的男人走去。
“楚总，他确实打不动了，您看是换个人还是……”
楚樊修走到一角，那边早就摆好了干净的毛巾，和几瓶矿泉水。
他拿毛巾擦了擦脖子的汗，淡声道：“算了，今天就到这里。”
负责人点头。
……
叶落中午在食堂吃了饭，就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
锁上门，他脱下特意买大一号的风衣，摸了摸肚子。
满打满算已经有四个月了，凸出的轮廓隔着一层衣服就能看出。
叶落坐到椅子上，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本书，翻着看了几页，时不时在上面做一些笔记。
午休一个半小时，他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都用在了背书上。
虽然老师允许叶落不去上课，但是平时分会扣掉一部分，期末考试是得去考的，不然总分就够不上及格线了。
抬手打了个哈欠，叶落眼里闪出几点水光。
他眨眨眼睛，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然后把书收回包里，准备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可能是肚子揣着小孩，叶落怎么睡都不太舒服。
趴了半个小时，起来的时候脸色反而更难看了。
叶落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让自己能打起精神来，慢步走到楚总办公室。
打开门后，他却发现楚樊修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后。
听到门响的动静，男人头也没抬，叫了一声，“叶落。”
叶落浑身一颤。
每次楚总不叫他叶助理，而是喊他全名的时候，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小声地问：“楚总，怎么了？”
楚樊修终于抬起头，瞧他一眼，淡声吩咐，“去沙发那里坐下。”
叶落只好按他说的做。
楚樊修站起身，从办公桌后绕过来，先去把门关上了。
叶落听到“咔嗒”一声门锁落下。
“……”
叶落忐忑不安地觑了眼男人的神色。
楚樊修又回到办公桌，修长的手指拎起一叠纸，转向叶落这里走来。
把东西倒扣至茶几桌面，男人在叶落对面坐下，长腿合拢，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茶几边缘。
声线低洌：“叶落，记得我昨天问你的话吗？”
“？”
叶落回望他，脑子里骤然浮现一句“你有事在瞒我吗”。
当时他刚吐完，这话听了也没过脑子，潜意识却替他记住了。
叶落神情一僵。
自己当然有事瞒着楚樊修。
哦，准确来说，是有条人命瞒着对方。
可是，楚樊修为什么突然问自己，叶落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楚樊修审视着小孩的表情变化，此时淡淡出声：“看来你是记得的。”
叶落扯出一抹笑容，“楚总，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哦？”楚樊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似乎没有反驳他的意思。
身体前屈，把桌面的东西推至叶落眼下。
他说：“你看看。”
叶落伸出手想去拿。
指尖却有些颤抖，他急忙稳住。
干咳一声做了掩饰，把资料拿到膝上，翻正过来——
叶落瞳孔倏然缩小。
这是……自己当初在医院做的所有体检结果！
他猛地抬头，视线撞进男人深沉的眸子里，“叶落，你想瞒我多久？”
楚樊修知道了。
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此时此刻，叶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现实。
叶落本以为自己会害怕、惊慌，但是没有，现在的他反而是冷静的、平和的。
他抿了下唇，将所有胆小咽进肚子里。
叶落垂眸，把检查结果重新放回桌面，看向男人，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楚樊修回望他，“这不重要。”
的确，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并不重要。
叶落深吸一口气，“所以，楚总，你想让我怎么做。”
他想象着接下来会出现的情形：
男人拿出笔，签给自己一张大额支票，让自己拿着去打胎。然后就是，让自己去财务部清算工资，卷着铺盖滚蛋。
“先做个全面体检。”楚樊修看了眼时间，“我预约了私人医生，现在走吧，我开车带你去。”
私人医生来打胎？！
叶落：“……都不去正规医院的吗？”
“你想去？”
楚樊修顿了下，“那我给医院打个电话。”
叶落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着肚子，骤然涌上一股悲伤。
一个多月前，他刚发现自己怀孕时，无数次地想过去打掉这个孩子。
后来却一次又一次地，逃避掉打胎的机会。
于医生说，他自己早有答案。
叶落不得不承认，是的，对于这个孩子，他是有期待的。
有个叫自己爸爸的小孩子，会时时刻刻地依赖着自己，叶落单是想一想，便觉得一股暖意在胸腔磅薄生长。
可是现在，孩子的另一个爸爸不想让它存在。
叶落垂眸，鼻尖一点点蔓延开酸涩。
楚樊修打完电话，注意到小孩低落的情绪，动作一顿，问：“你在想什么？”
叶落还沉浸在自己的感伤中，脱口而出两个字，“打胎。”
“……！！”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叶落急忙抬头，“不是，我是说——”
他又低下头，声音陡然变小，“楚总，你是想让我打胎吗？”
良久，没有人说话。
一只大手落在叶落头顶，揉了一圈，带着安抚的意味。
男人的声音敲进耳里，“叶落，不是我想，而是你想怎么做。”
楚樊修有一把低沉而又性感的好嗓子，他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去实现，直到你彻底走出这件事的影响。”
“但是，这你做决定之前，我需要先确定你的身体状况。”
叶落思绪恍惚，跟着男人到了他所说的地方。
在郊外的一栋别墅。
私人医生已经等在这里，大概是楚樊修提前跟他说过什么，医生对叶落没有露出一丝惊讶表情。
叶落看着齐备的检查仪器，有些惊叹。
随着医生的指示，他做完一项项检查。
这次比在医院那次检查得更为全面，结果出来的也特别快。
医生问道：“叶先生，您知道自己营养不良吗？”
叶落“嗯”了一声，上次在医院就有提过这一点。
楚樊修也见过他的检查单，此时向医生咨询，“应该怎么给他补？”
“这个得长时间补，一时急不得，”医生示意叶落把手腕放到桌子上，“我先给他把把脉。”
几分钟后，医生叹了声气，“气血亏损严重，楚总，您得好好养着他。”
楚樊修眉心紧拧，“嗯”了一声。
他看着小孩，没忍住，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下。
看着叶落惊讶睁大的眼睛，男人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惩罚。”
医生看着其他的片子，突然“咦”了一声，转向叶落，“你腿上受过伤？”
叶落愣了下，按照他继承的原主记忆，好像没有腿上受伤的印象。
“小腿骨头有轻微的变形，”医生仔细看了看，“这伤的时间太长了，最少也是十年。”
楚樊修看了眼小孩的腿，比自己的小臂还要细，“能治吗？”
医生摇头，“这个不好说，以我的经验看，很难让已经长歪的骨头恢复原状。”
他看向叶落，问他腿部有什么异样吗。
叶落想了想，确实没有。
医生沉吟片刻，“没有不适的话，那倒不必过于在意。”
然后又看了看其他的项目，倒是没有别的大问题。
医生走后，楚樊修开始跟小孩秋后算账了。
“怀孕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男人皱眉，“还有，你以为我一定会让你打胎？”
叶落哑口无言。
半晌，他憋出一句，“我以为，你有女朋友。”
“……”
楚樊修一字一顿地反问，“女、朋、友？”
叶落心一狠，一咬牙，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大声地回答他：“就是那个大着肚子哭着跑来找你逼婚的女人！”
楚樊修：“……”
空气一时鸦雀无声。
楚樊修被气笑了，“大着肚子，找我逼婚？”
他又想伸手去弹小孩的脑门，看着对方伸手捂着头，狡黠地提前一步闪开。
啧了声，收回手，“我大概能猜到你说的是谁。”
他顿了下，“其实，你也见过。”
“……？？”
叶落疑惑地望向他。
你可别诓我，自己可没在公司见过大着肚子的女人啊。
“上次去送奠礼的那户人家，于曼霜，只有她来公司找过我。”楚樊修淡声道，“而且，我需要纠正你的说法，她既没有怀孕，也不是我的女朋友。”
他看向叶落，“现在，该你回答我了，这个说法是怎么来的。”
叶落：“……”
谣言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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