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维系感情也不是单方面的啊……需要两个人一起不是吗？如果是单方面的努力，不也是徒劳吗？”常广文斟酌再三，小心翼翼的开口，“陈队，你是过来人，这个问题上我也很想知道你的见解。”

“如果对方不爱你了，那肯定是没必要执着啦，”李尚林抢先回答，“如果对方还爱，为什么不能再努力努力呢？也许转机就在下一秒。”

杨雨欣喝了口酒，摆摆手：“这也不太对啊，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转机，万一对方执拗不回头呢？那到最后不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的，都是徒劳。”陈望舒轻轻地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苦涩，却也有几分释然，“人本来就是一路走，一路丢，最后失去的是自己的生命。究其一生，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不是吗？”

陈望舒的话让三人愣住了。

是啊，如果如此计较得失，那人在世上做什么不都是徒劳一场？

“爱，说到底，是一个人的事，”陈望舒又喝了口酒，“父母子女之间，有养育之爱，但若是父母没抚养过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对他们也不会有太深的感情；朋友之间，有相处之爱，但若是你从来不和你的朋友联络，那朋友对你也不会上心；情侣夫妻之间，也是一样，敢于去爱，去追逐，去呵护，才会有永不停息的爱。”

“爱这个世界，爱那个具体的人，都是自己的事，不需要去计较什么得失。可以觉得是执着，可以觉得是执念，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来，是勇敢。”

“所以，我很难过我当时还不够勇敢，几个月而已，在我的漫长生命里，实在是太短了。可惜，只有当一切情绪消退，走进新的生活后，才会发觉这一切，但也为时已晚。”

陈望舒的话让三人频频点头，却又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当然，即便我那会儿再坚持一年，两年，十年，也许还是失去，我也同样会痛苦，也许同样会后悔，当初要是早点走出来迎接新生活，可能就不会那么得不偿失了。”

“对啊，”常广文无奈的叹口气，“真到那时候，你又怎么办？会不会比现在更懊恼？”

“是啊，而且还有一种可能，”杨雨欣摇摇头，摊开手，“就算你们真的结婚生子了，还是有可能不再相爱了，最后分开啊。至少现在你们还是爱着彼此的，到了那一天，你们可能会失去你们的爱，不是更不划算？”

“那这么说的话，话题没法聊了，反正怎么样都会后悔咯。”李尚林悲观的低下头，“我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相爱却还是会分开，因为既然未来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再相爱，还不如分开，至少给彼此留下了一份温暖，然后各自好好生活。”

“是的，这话是对的。”陈望舒笑了笑，“我也是一直跟我自己这么说的。”

“有的人情深缘浅，有的人情浅缘深，想开一点，陈队。”杨雨欣很是心疼，轻轻抚摸着陈望舒的背。

“是啊，而且你也挺对不住后面的那位的，”常广文快人快语，被杨雨欣轻轻推了一下肩膀。

“没错，”陈望舒认真点点头，“所以我非常愧疚，我还他自由。一直以来，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包围着我，煎熬着我，我明白，这都是自作自受。我后面也想通了，人生呐，就是无论怎么样选，都会后悔的。”

“啊？”杨雨欣和常广文异口同声。

“花很多时间挽回却还是失败，可能会后悔；和他坚持走到一起，可能会后悔；和后面的人在一起，可能会后悔；不和后面的人在一起，可能还是会后悔。”陈望舒苦笑着摇摇头，“就像那句歌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那真是无解了，还是轻松一点生活吧，”常广文无所谓的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撑住后脑勺，“所以我这样的就很好，差不多就得了，不要在这些事情里面费脑子。”

杨雨欣却不解的看向陈望舒：“陈队，既然你后来觉得相爱不在一起也挺好的，那你为什么今天说起时，还会难过呢？”

“因为爱很无私，无私到可以为了成全对方而放手，”李尚林押了口酒，深深地叹了下气，“但爱也很自私，自私到让人想独占对方。”

他的话让陈望舒感慨的点点头，她抬起杯子，轻轻和李尚林碰杯。

“广文的话不无道理，但，如果你曾拥有过真正美好的，自己最想要的生活，那么无论你过后多么的屏蔽自己的感知，你内心深处，依旧是渴望它的。”

“我很懊恼自己当时还不够勇敢，因为我最责备自己的，是我亲手放弃了原本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的可能性。”

“哪怕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怕未来还是会走散，会后悔，会失去，我也还想再为它争取一次，再勇敢一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我安慰，告诉自己曾经有过就好。”

桌上沉默了，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和过往。

那些错过的爱人的脸颊，静静浮出了记忆的湖面。

那些用心灌溉的爱意，那些百般呵护的相处点滴，却因为轻易的一声再见，从此将对方归还于人海。

如果当时两个人之间，有一个能再执着一下该多好，也许现在又携手创造了新的故事，新的生活。

放下一个人，是勇敢，而不放下一个人，也是勇敢。

杨雨欣轻轻抬手将掉下来的刘海别回耳后，唏嘘的感慨到：“我学生时代看过一部韩剧《我叫金三顺》，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陈望舒肯定的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个男的却迷茫的摇摇头。

“男的肯定不看韩剧，”杨雨欣无所谓摆摆手，“总之，金三顺是个大龄女性，没身材没相貌没家世没钱，但是她最后和帅气多金的男主在一起了。”

“那是言情剧的幻想吧，”常广文不屑地吹了吹鼻子，“现实中哪有这种可能。”

“确实，光看故事设定，非常的无脑玛丽苏，”杨雨欣笑着喝了口酒，“但是这个剧却在韩国和中国都掀起很大的波澜，因为金三顺这个人，她非常的坚韧，乐观，不计得失。正是因为她拥有强大的爱和治愈力，全情投入，又充满希望，愿意锲而不舍的不断向爱人靠近，陪伴他，温暖他，所以最后的最后，她收获了幸福。”

“当年看这个电视剧，真的很震撼，在我们眼里，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陈望舒把手搭在下巴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过脸颊，“可是金三顺不这么想，别人爱的小心翼翼，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她偏偏爱的热烈，大胆，不计付出。”

常广文有点被感动到了，忍不住揉揉鼻子：“真好，我也想被人这么爱着。”

杨雨欣轻轻戳了下常广文的脑袋：“做人别贪心，有我们这些朋友爱着你还不够啊。”

“就是，有朋友爱着也非常美好。”李尚林轻轻揉了揉头，看着正在互相戳脑袋的杨雨欣和常广文。

“情感是人类一生的追寻，”陈望舒笑笑，“任何一种情感都是，错过固然痛苦，失去固然痛苦，但我们还是要爱，因为爱本身就在我们心中流淌。”

说完，她看向李尚林，亮晶晶的眼眸注视着他。

李尚林脑海里闪过一张张告别已久的脸，最后一张，是逝去的好友何力。

他眼眶红了，抬起酒一饮而尽，种种情感随着酒精一起，掉进胃里。

……

……

「去爱吧，像不曾受过伤一样；跳舞吧，像没有人欣赏一样；唱歌吧，像没有人聆听一样；干活吧，像不需要钱一样；生活吧，像今天是末日一样。」

「别害怕，你一定会到达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