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心想了老半天才隐约想起来一些,却已经不是原话了。
大意就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盛铭安。
她想,这句话的意思自己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懂了。
沈初心出院要比她预计的早了一天,大概医院里有陈文霍同学的原因,晨晨来过一次,她亲眼看着他并无异样这才安心。又小心的试探了一下,关于她要和陈文霍结婚的事,见晨晨听懂了,却并没有那晚那样再有任何激烈的行为与言语。
李奶奶让邻居照顾着李爷爷,然后也过来过两次,但都来去匆匆。
所以可以提前出院沈初心是再高兴不过的。
婚期只剩下四天的时候,她接到了小苏的电话,并恭喜她新婚将至,还告诉她到那天的时候她和苏老太太会去酒店。虽然可能有些给她添麻烦,但她们实在太想去,也就顾不得这个。
沈初心轻笑地说:“你们能来我很开心,到时候我让陈文霍安排他同学过去,这样一来老太太的身体也多个专业的人来照顾。”
小苏当然是更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连连说到时一定不要忘记打发人来接她们过去。
沈初心连连答应自己不会忘记。
离开a城七年,曾经又是在城堡里被精心呵护着长大的人,基本上那些年里没有什么可真的交心的朋友,而苏老太太和小苏,却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陈文霍听说苏老太太要过来,不等沈初心讲,他就已经打了电话在安排自己的同学到那天一定要早些过来,并告诉他有个双腿不方便的老太太,要他亲自过去接。
沈初心鼻子有些痒,偏了头没有再多提。
宾客大都是陈文霍的同学还有医院里的同事,有男有女,其中就有与他关系不错梁医生。沈初心一直好奇他为什么会和梁医生的关系不错,那晚收拾东西太晚,两人边收拾边聊了起来,陈文霍很神秘地冲她一笑,“婚礼那天就知道了。”
晨晨已经洗过澡睡下,经过那一夜的事,他每晚会做恶梦,但很多时候醒来都有陈文霍陪着他,并给他讲他最喜欢听的人的事,那些惊惧才渐渐消失。
但陈文霍告诉他,每晚他讲给他听的事,不可以告诉沈初心。
晨晨小大人模样的仰头问他,“是男人间的小秘密吗?”
陈文霍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很认真地点头:“对,是我们男人之间的小秘密。”
“好!晨晨不会告诉妈咪的。”晨晨翻个身,继续去睡觉,却在重新闭上眼睛的时候说:“陈叔叔,能再给我看看洋洋爸爸小时候的照片吗?我想看着他睡,这样就会觉得他还陪在我的身边。”
陈文霍将自己的手机取出来,给他解锁放在他的手里,摸着他的头说:“手机辐射大,等晨晨睡着叔叔就把手机拿起好不好?”
晨晨十分乖巧地对他点点头,看着那手机里最熟悉最亲的人,抱紧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
谈亮从电脑里抬起头来,看着那照片里的女人一天天的焕发出与半年多来不同的光彩,知道这事再瞒不下去了。
病房里的盛睿禾已经在医生的建议下开始短暂的下地,只是,才失去一条小腿,他走路的时候病房里不能有任何人站在跟前。谈亮再清楚不过,那样一个极骄傲的男人,忽然间变成一个残疾是什么样的强大在支撑着他。
只是,如果在这份支撑着他内心的依靠被告知与他无关时——谈亮是带着极大的觉悟才敢敲门的。
里面的人声音与往常不同,透着几分沙哑。
“进来。”
谈亮进去之后把自己总是寸步不离的笔记本往桌上放下,将缩放着的婚纱照片对着病床前的方向,然后负手垂眸,字字清晰的说:“先生,初心小姐明天要结婚了。”
空荡荡地一条病服荡在床下,另一条腿就那样撑在地上,谈亮不敢抬头去看听完这个消息之后的男人,会是怎样的表情。
病房里是长久的寂静。
“先生?”谈亮仍然不敢抬起头往上看,目光却也不敢盯着那空荡荡的裤子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跟我有七年了。”盛睿禾掀着眼眸看着这个曾经骨瘦如柴走投无路流落街头的男孩儿,不知不觉,他跟在自己身边的日子正好是七年。
他的声音里让谈亮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只能微微地躬身道:“七年零八个月二十天。”这样一个时间,是他从不敢相忘的。
“嗯。”盛睿禾的眼眸比外面的夜色更深邃,他淡淡地从谈亮的身上收回目光,“两周前你没有说的事,为什么现在说?”
谈亮整个人一怔,这才惊觉,自己有多么的自作聪明。
这件事,先生早就知道了。
早在他之前。
“你觉得潘一诚的话是对的?盛睿禾疯了?所以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盛睿禾见谈亮有些震惊之下继续沉默着,便开口问道。
谈亮惊震不过是几秒,在他问出这几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知道自己以后要做的是什么。
“不是。”谈亮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眼镜下那双眼睛意外地让人记忆深刻。
非常清澈。
“哦?”盛睿禾就坐在病床前目光锋锐地射向他,仿佛要穿过他的一切伪装看到他心底最深处去,剩下的那条腿依然撑在地上,而他的手指无意间的曲了曲,缓而无声的敲在床沿上。
谈亮明白这是自己的机会,便负手迎上他那样的眸光说:“我担心的是先生会冲动,毕竟这事涉及初心小姐。两周前,您的身体不宜下床。”且不能情绪过分激动,如果一旦过分激动他们都知道带来是后果是什么。
手术后不到二十四小时,很有可能会出现大出血。
盛睿禾似乎浅浅地浮了丝笑意,只是那笑容消失得太快,时光流逝一般谁也没有注意到。
“谈亮,你觉得盛睿禾疯了吗?”他忽然这么问道。
谈亮眼珠子缓缓地动了下,摇头,“没有。”
“没有吗?”盛睿禾这时是真的笑了起来。
他声音本就好听,却让谈亮越发琢磨不透,自己这么说有哪里不对。
最后什么处置也没有,他所做好的一切觉悟,就算被发配到非洲去的最坏的后果他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这样,丝毫不被追究。
出门之后听到了电话的人正在打电话给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谈亮没有去听,只是他想:与初心小姐有关。
果然有关,盛睿禾怎么可能由着她去嫁给别的的男人?
玻璃窗上,他看着那从未有过的嗜血的冷酷的男人的脸,忽然间觉得这样也未偿有什么不好。
初初,盛睿禾是疯了,你却偏要回来招惹这样一个疯子。
……
沈初心一整晚都没有睡。
晨晨也有些失眠,但和陈文霍打过电话之后,也不知两个都说了些什么,沈初心就见他满足得笑过后便钻进了被子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睡了。
最近这两个人,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伸手把他额头上的碎发别到了耳后,就那样看着那天使般纯净美好的睡颜,让她浮躁不安的心渐渐宁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周的平静让她心里总是生出无边无际的不安来。
手机从床头柜上嗡嗡嗡地响了三声后就安静下来,沈初心伸手将手机取了过来,是条短信。
陈文霍发来的,“没睡吗?”
她盯着手机轻轻地笑起来,实在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时间还没睡,回了一个嗯。
“你怎么也没睡?”
玩手机发短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个难以入眠的夜里,忽然间那样一场交易都被夜色消融一样。
陈文霍:“睡不着。你呢?”
沈初心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熟睡中的孩子的脸,“陈文霍,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这个问题压在她心头实在有些沉重,不问出来,她觉得他们之间就算走到了一起,就能真的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吗?
彼此间秘密太多,她不想去追究这个,但她只想知道,为什么会是他们母子呢?
“我好像知道你要问什么?”陈文霍的短信随之而来,紧接着下一条就直接替她问了出来:“我为什么会选你,你为什么觉得这是个问题呢?”
沈初心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的纠结,“连你自己都能想到的,问什么我就不能把它当成个问题呢?”
长夜漫漫,两个扯来扯去也没有扯到正题上,沈初心知道他是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
“真的想知道?”陈文霍见她绕来绕去竟然是一副穷追不舍的劲头,便这么问她。
沈初心:“当然,如果你要骗也请编个靠谱的,可信度高的,比如说我长得好看或者我会照顾人这两条,你可以不用想了。”因为她虽自信这张脸也曾憎恨着这张脸,可比这张脸好看的女人大有人在,他一只海归全身还镀了层金光的医生,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
“……”竟然被人回了六个点。
沈初心盯着那手机上的六个点,研究了半夜也不能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以为那边的人可能已经睡了,她下床将窗户微微关上些,正要回去就看到了楼下一辆车的灯闪了闪。
眯着眼睛往下看去,总觉得不可能,但还是鬼使神差般的披了件衣服下了楼。
“我就在想,如果你下来就说明这是天意让我不要骗你。”陈文霍已经打开了车门下来,有些气馁地冲她苦笑了两下,把她带到了车里,然后他又坐回了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