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远随便扔下一句话就走了。他倒是潇洒,方钧一个人落在后面思考了好一阵。也不知道思考了什么,总之一路上没再和霍远说话,直到傍晚进城修整他才追上给霍远打了营养液。
霍远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半阖着眼,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方钧打完营养液问他:“腰疼?”
霍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方钧就皱起眉:“城里应该有药店,我去给你找找。”
他也心里没底。各类药品是末世最珍贵的资源,搞不好早就被抢空了。
“药店?什么药店?”状况外的李谨逢突然路过,“方哥要去药店吗?正好正好,副队让我们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来搜寻一下附近物资,就先从药店找起吧。”
方钧:……
方钧:“哦。”
霍远觉得很好笑,按着方钧的肩膀低低笑了一声。
方钧看了他一眼。
霍远顺势靠在他肩膀上:“方博士,我走不动了。”
方钧:……
系统:……
系统狂怒:不要信啊不要信啊!这就是个忽悠千万不要信啊!他好得很,后背上的淤青已经要消干净了!
很难过,系统的怒吼仍然没人听得到。方钧只是皱了皱眉:“……那你呆在这里休息吧。”
方钧就走了。霍远打着哈欠去找同样留守原地的黄队长。
按理说这种集体活动队长最应该带队,但是黄队毕竟还肩负着做饭的重任,一群饿的要命的大小伙子齐心协力把队长按在原地,苦口婆心地劝他好好做饭。黄柏然都要怀疑他们选中这个房子到底是为了这里装修舒适丧尸不多空间大还是单纯因为这家的厨具很齐全了。
齐全也没用。黄柏然冷漠地想。他是正经单身男青年,除了简单的菜式和主食什么也不会。
“喂,龙王兄,”他一边挑罐头一边跟霍远说,“去搞点水来吧。”
霍远抬起头:“装哪?”
黄柏然扔了口锅。
过了一会黄柏然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黄柏然一抬头,看到霍远抬起一只手悬在锅上面,指缝间凭空倒下澄清的水流。
黄柏然:?
奇怪的异能用法增加了!
黄柏然有点恍惚地接过那一锅水:“……这个不会喝完在胃里消失吧?”
霍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咬了一口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冻的冰柱,嚼得咔擦咔擦响:“火系异能者烧过的窗帘会恢复吗?”
……咦,这么一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黄柏然有点茫然地被霍远绕过去了。
等到外出的队员带着物资回来的时候,黄柏然正好做好了晚餐。末世带来的断水断电已经持续好几个月,这个点天色黑透,只能点几根蜡烛照明。昏暗摇曳的火光下,食物的香气弥散,很有点奇异的浪漫。
饿了一天的队员们就在这很有几分烛光晚餐感的气氛里,一窝蜂不顾形象地扑上去抢过碗就抄起筷子在饭桌上打起群架。
方钧千辛万苦才挤到霍远旁边,举起筷子看着已经消失了一半的菜品感到茫然。
霍远觉得很好笑,拿自己没用过的筷子给他抢了一片水煮牛肉。
方钧看着那片可怜巴巴牛肉:“……谢谢。”
吃完饭蜡烛也都烧了一半了,持家不易的穷困黄队把蜡烛一吹,就在一片黑暗里——啊有一位好心的火系小伙子在指尖点起一簇火苗——就在这微弱的火光里组织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了。
霍远自然仍和方钧住在一起。关上房门后方钧点亮他先前分到的蜡烛拿出伤药:“过来,我给你上。”
霍远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笑了一下。
方钧:?
系统:……
霍远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不要,要方博士给我治。”
方钧无语:“……我的治疗还不如伤药。”
异能者分为八大类,金木水火土风雷其他。前七类都好理解,这最后一个其他类就很包罗万象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都有。
方钧就是一个其他类。
连方钧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异能是个什么情况。在众多异能测试结果里,他治好过感染的伤口,但是不能让伤口恢复;可以让变质的食物恢复到可入口的标准,但是经过化验会比原来多出一些物质。
总而言之听起来就很奇怪,极不稳定。
而且也治不了淤青。
霍远笑了一声,就越过这个话题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叫他上药,随意把那珍贵的药品扔回行李行李里,熄灭蜡烛,和衣睡下了。
方钧大约很是无语了一会,霍远听到他过了一会才窸窸窣窣地脱了外套,轻手轻脚地在床的另一边躺下了。
几十里山路到底走起来很累,方钧的呼吸没多久就绵长平稳起来。
闭目养神的霍远睁开了眼。
最近几天都阴阴沉沉,今晚也看不到月亮,但还是有一丝微弱的光隐隐透进来,足够让霍远看清东西。
他转过身,看到方钧果然是背对他睡的,就像只手欠的猫一样伸出爪子拨拉人的头发,看得系统一阵无语,就等着方钧被他闹醒对他骂一句变态。
但很可惜,方钧没有醒。霍远的指尖停在一撮微微翘起的头发尖上,轻轻笑了一下,在脑海里吩咐系统给他开个中度胃疼,然后转回去和方钧背对背。
系统很遗憾地问:【干嘛不开重度呢?】
“滚。”霍远温柔地回答它。
他们在这个城市里整顿了两天后决定上路,临走前去找了个还有储存的超市洗劫。
这可是稀罕事儿啊,超市,末世的超市!不亚于末世前一座敞开的银行!
情绪高涨的抢劫犯们千辛万苦收拾干净了里面的丧尸,就一窝蜂地拎包进去了。黄柏然在后面喊:“拿轻的实用的……”
人都没影儿了。
黄队长摇摇头,包往肩上一扔,也没影儿了。
众人在这里是忙得热火朝天,结果方钧一扭头,看见霍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空空荡荡的家具区,正坐在一个椅背上,两条长腿伸直相叠,脚蹬在桌沿上,以一种奇怪而困难的姿势保持着平衡。
……跟只猫似的,爬高上低,还老爱往奇怪的地方坐。
这位爷轻轻巧巧地坐在那薄薄的椅背上,自己给自己拿高脚杯倒了杯不知道哪来的红酒一点一点抿,和他们这些到处乱窜的形成鲜明对比。
路过的黄柏然也无语了,他拎着一袋火腿肠说:“喂,现在搜到的食物都是自己的,你回头饿了没人给你匀啊。”
霍远冲他一举杯:“搜完了,喝着呢。”
合着您喝红酒过活啊?
黄柏然也没心情当他爹,接着找物资去了,方钧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不是吃不了东西吗……喝酒就能行了?
这是什么道理?
跟着黄柏然路过的安梅阙摇着头说:“……喝喝喝,喝死你。”
他不以为意,笑着举起酒杯向后仰去。红色的酒液没入他口中,他持杯的手随意甩开空荡的酒杯,上半身倒挂在椅背后面,后腰抵在椅背上,这才稳住身形,姿势舒展地打了个哈欠。
整个人柔软得不可思议。
方钧被他吓了一跳,无语地走过去:“……起来,摔下去磕到脑袋怎么办。”
“您救我啊。”霍远不以为意地倒挂着冲他眨眨眼,刘海落下,露出光洁的额头。
霍远真的很潇洒,方钧忍不住想。他好像天生就是那种人——能在大家忙着搜集生存物资的时候慢悠悠的喝酒的人。
这个超市已经被第一批末世幸存者洗劫过,很多物资都集不齐,但是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带一瓶沉重又无用的酒。所以他可以从从容容地选一瓶被人丢弃的好酒给自己倒上,冷眼看着他们奔走。
有一种致命的,疯狂而轻飘的风流。
十分钟后方钧拍着在角落里吐得死去活来的霍远的后背,冷漠地想,什么风流潇洒,得了吧,这只是一个被抽太多血抽得脑子不好使的实验对象。
霍远也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就那点红酒。这里灯光不好,一眼望去怪慎人的,跟一摊血似的。
他捋着霍远的后背,看着他吐得眼尾都红成一片了,再次发出疑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喝那杯酒呢?”
霍远总算缓过劲,合上眼靠在墙上:“因为好喝啊。”
“胃不疼吗?”方钧碰了碰霍远的胃,好嘛,还绞着呢,他都要考虑要不要给他找个解痉打上了。
霍远说:“那是你们的问题,我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说得好像也对……呸,不是,不管怎么样疼得不还是你吗!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方钧差点被他绕进去。
霍远仍然合着眼把他的手往自己上腹拉:“那种事怎样都好了……方博士给我揉揉嘛。”
系统麻木地想,得了,不就是想撒个娇吗,搞得谁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