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姆一边堪堪维持着自己的世界观和怪物继续激战,一边心中祈祷王赶紧冷笑一声作出应答:为什么要对我叫我的子族的名字?
……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像王会说出来的话,不过,算了,只要否认就好了。
但他的期望注定要落空,王低低地咳了一声:“哦,连这种无用的信息都查出来了吗?”
格兰姆瞳孔地震:王!你在说什么啊王!
你是承认了你的名字就是霍法维吗!
尽管可以用父子重名接着唬弄自己,但格兰姆也不至于钻牛角尖到这种程度,毕竟即使黑暗生物是非常不讲究的种族,使用父辈的、尤其是位高权重实力强大的父辈的名字仍然是一种非常危险,绝对会带来死亡的后果的行为。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叫你了吧?”混沌之神问。
“不,让你失望了。”王回答,“你身后那位不久之前一直这样称呼我。”
“哦?”混沌之神似乎看了格兰姆一眼。
现在格兰姆确认这是混沌之神第一次正眼打量他,那种被强大存在用视线锁住的窒息感太过清晰,让格兰姆有那么一瞬僵硬在原地,险些没能对面前怪物的攻击做出有效防御。
好在对方很快收回了视线,涌动的灰雾再次和王,或者说霍法维缠斗在一起。
“知道自己要死,所以拾起旧日的名姓吗?”祂冷笑着,“真是比我预想的还要软弱啊。”
兵器的碰撞声中,霍法维的声音带着一点细微的喘息:“成为王,也不代表完全抛下过去吧。”
“真是扫兴,我期待多年的敌手,原来是这样的胆小鬼。”混沌之神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祂似乎加快了进攻节奏,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后,血族低低地咳了两声,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这位崩坏的神之上已经对霍法维失去兴趣了,祂验证了祂的猜测:对方只是一个被迫背负责任的胆小鬼,他没有能力,也没有魄力成为祂前进道路上的最后一颗绊脚石。
是的,和霍远混了这么久,尽管系统完全没有接到惩罚世界的剧本,它也能跟着霍远分析出原身大概的背景。
原主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神秘色彩:一个正常的神之下绝对不值得正在为了侵略世界努力的神明花费心思偷偷摸摸以投影忽悠其属下叛变,更不会在神明的斗争里起到那么大的作用足以让光明神拉下脸请求联盟,当然也没必要让神之上专门找人在传送阵里动手脚煞费苦心地把他拉进神域。
霍远从拿到信息的时候就明白,“王”这个身份,绝对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神之下第一人”。神明又不是什么圣父成精只会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倒腾,主大陆昔日为了利益进行的神战造成的伤亡比原主上位时血腥百倍,祂们对信徒、对领地的追求从来都不曾停止,绝对不可能放弃黑暗山脉那样辽阔的土地。
那是什么阻止了祂们组织信徒联合盟友向黑暗山脉进军,让黑暗山脉至今别说发展出哪个神明的信徒,连自然生物都鲜少定居?
——要么是黑暗山脉有什么禁忌,神明无法踏足,要么就是王的身份有问题,他的存在足以威慑神明不□□暗山脉的主意。
无论那种,都足以说明王的特殊性,尤其是后者,已经特殊得有点恐怖了。
霍远在黑暗山脉做了很多意味不明,系统不大能理解的事来获取信息,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两者皆有,神明确实出于某种原因难以踏入黑暗山脉,同时王也确实是非常重要的角色,对神明有威慑力。
系统不知道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但是经过上个世界对方用一堆它完全抓不到关键信息的事破解世界观以及75%世界线的洗礼后,它选择不带脑子直接相信霍远。
反正任务失败惩罚的也是宿主不是它……嗯。
当然,霍远也不是一个莽撞的,愿意拿一切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的人,他真正坚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是在跟萨维尔战斗过以后。
当萨维尔手中那道闪烁着不详气息的术法攻击向霍远袭来时,他背后猛地挣出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并因为翼展太宽撞翻了周围不少东西——然后近乎是本能地,他曲起翅膀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他没有感觉到多剧烈的疼痛,尽管用于遮挡的翅膀上显出了非常明显的损伤痕迹,但是没有血流下来。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种难言的让人觉得不适的寒意蔓延到他的翅膀上,但很快消解了。这种过于轻巧的感觉多少引发了他的一些疑惑,等到他被垂死的萨维尔的第二次带有不详气息的术法击中时,他才明白了一些信息。
奄奄一息的萨维尔狂笑着,笑得开始咳血,他一边咳,一边气若游丝地说:“中了吾神的诅咒,你必死无疑了。”
“王……哈哈,什么狗屁血族之王……等到吾神杀死你之后,什么狗屁神国,什么黑暗山脉,都只会被吾神踩在脚下……”
霍远感慨道:“你看起来真像一条狗。”
这种疯魔的人他见过很多,司钧还帮过几个。不过非要类比的话,司钧帮的那些人虽然是天真得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但那好歹是在为他们自己的理想奋斗,还是比这个被洗脑的家伙好一点。
……这么说也不对,他不会因为“有理想”这样虚无缥缈的原因态度转变这么大。面对萨维尔他只觉得恶心,连和对方理论都没心情,但是他可以带着嘲讽的笑意观察那群小崽子的行为,甚至在心情好时捞他们一把,区别过于明显了。
所以果然问题的关键还是那群人是司钧庇护的吧。
他的心口又开始隐约刺痛,萨维尔还在坚持他的挑衅:“即使在吾神手下做一条狗……也比臣服于你这种人好。”
原主啊,你刷好感度是要么拉满要么归零吗?
该套到的信息都套到了,他没什么兴趣接着和对方纠缠,简单刺了两句就一刀砍断了对方的喉咙,世界清净。
现在霍远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研究自己的翅膀。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这具身体还有这种功能。可以确信的是,这双翅膀绝对不普通——萨维尔第一道带着混沌之神诅咒的攻击显然比第二道要强很多,但第一次的诅咒完全被翅膀吞噬了,没有对他造成一分影响,就好像翅膀不长在他身上一样。
除此以外——他摸摸自己的翅膀——这种羽毛的质感,是否有点过于奇怪了?
靠近翅膀根部的羽毛摸起来光滑而冰冷,但很柔软,一层叠一层的厚实手感摸起来很让人上瘾。霍远从前投喂过一只黑色的流浪猫,他心中对比了一下,确认原主的翅膀手感比那只猫的手感更好。
系统: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喜欢吸猫【指指点点】
而且现在已经进化到吸自己了。
翅膀尺寸巨大的好处是霍远可以顺利地把自己埋进柔软的羽毛里装死,他抱着翅膀休息了一阵,直到心脏里那朵花和胸口的疼痛都缓和下来才开始做正事。
正事是,他把手从覆羽滑向了飞羽。
是的,尽管王这双翅膀看起来很正常,上半部分摸起来也很正常,但是——
他看了看指尖被飞羽边缘割出的浅淡白痕:
无论如何,这种长得像刀刃,锋利得像刀刃,硬度也像刀刃的飞羽也太离谱了吧?
他把自己还没有收起的弯刀放到次级飞羽前面比了比,发现无论长度还是形状,飞羽都长得和刀刃部分十分类似。
……所以王作战的时候其实拔的是自己翅膀上的毛吗?真是取之不尽的武器源啊。
他又尝试了让刀换种形态,于是弯刀变成了更长一点的直刀,这次它的形状和初级飞羽一模一样。
他麻木地收起刀,再看向那双黑色的翅膀,觉得自己在看一个武器架。
他把翅膀收起来又脱下外衣,锋锐如刀的飞羽在生长出来时也将衣服划出了两条巨大的口子,他一点都不想想象神子会以怎样的目光注视他后背上的破口,所以他不得不花积分从系统商城兑换了针线,做在椅子上,对着尸体一针一针地缝自己的外衣。
里面的衣服就算了,先把外衣唬弄过去就差不多了。
这项工程还是比较浩大的,直到格兰姆醒来,霍远才堪堪缝补完自己的外衣。他不甚满意地看了它两眼,还是把它穿在了身上,然后在系统的报点下掐着神子抵达的时间闹出动静,让系统伪造萨维尔的声音给对方漏了点信息。
这世上本没有巧合,开挂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巧合。
彼时系统看着霍远一针一线好像贤惠的家庭煮夫一样缝衣服而且缝得效果还不错不凑近看不出缝补痕迹时很是有几分世界观崩裂之感,虽然做龙王时对方也缝过方钧的衣角,但那种简单的缝补和这种显然需要精湛技术的修补并不一样,所以……
所以你这杀手缝起衣服怎么这么熟练啊!总不会是原身自带技能吧!有的血族之王表面光鲜背地里每次打完架还要给自己缝衣服?
当时系统的震撼暂且不提,总之,毫无疑问,霍远是知道原主的特殊的。
他是黑暗山脉的王,是臣民与神明间的平衡点,很有可能也是帮助神明抗击强敌的防线,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名神之下和神明也没什么区别,比起一个人,他更像是一种符号。
所以就像拥有神格的神明都抛弃了真实的姓名融入神格代表的意义一样,王也只是王。
他可以暴虐,可以残忍,但他不能软弱,因为那意味着让出自己的位置,给予下面的人乘虚而入的机会,而现在,想要趁虚而入的还多了一个混沌之神。
霍远无论如何都不该在混沌之神表露出这种和人产生羁绊的现象,这等于是上赶着告诉混沌之神我有软肋,我很好拿捏,再加上他战前匆匆给神子暗示的那个不靠谱剧本……
你绝对在把任务对象往死路上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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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山脉里,艾萨克正躺在豪华的大床上听格温的通讯:“哦,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吗?真是不容易。”
“没有观察到异动吗?”他呼地从床上坐起来,“好……等?不用等了。”
“这可是王用生命给我们拖延出的时间,能利用他的机会可不多啊。”
“好,主大陆见。”
魔鬼站起身,昔日琥珀色的角眼下仍然精致小巧,但笼罩上了一层不详的血色。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真是好奇,陛下那边是什么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