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渊像是知道自己即将要被扎针了,一时间挣扎得更是厉害。
额前铺满了薄汗,少年薄唇抖动着。
晦暗的瞳眸在看到季允手中那注射器时,似有漫起恐惧,且渐而浓烈。
尤桃想起易感期的那一晚,她要给郁渊打抑制剂那时,他也是怕得很,可怜兮兮地喊疼。
她能感觉到,怀中的少年虽是在挣扎,但却又好像控制了力度,似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如果真的用力甩开她,就会伤到她。
尤桃知道,如果郁渊用蛮力,自己根本不可能按住的。
她紧抓住他腰间的衣物,另一只手用力地盖住他的后脑勺。
不停地安抚他:“郁渊你乖…不怕啊……我们打完针就好了。”
胸腔闷窒,每一个字都伴着哽咽,泪水越涌越多。
少年剧烈地一抖,他看见了她的泪水。
如接收到信号般的,嗓间粗喘着的气息逐渐减弱,原本推拒人的手换成了环抱。
郁渊喃喃,转眼间却变成了他安抚她:“姐姐不哭。”
用手去抹她的眼泪,指尖是不同于方才狂躁的轻柔。
尤桃反而哭得更凶,她能感知到郁渊在刻意压制着自己身体的机能反应。
哪怕明明是失智了,哪怕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却还是用那仅存的微弱意识,照顾着她的感受。
到底要多么温柔,才能如此。
“我不哭,我没有哭,我不是在哭。”尤桃语无伦次,强压着汹涌的泪。
季允趁势握起郁渊的胳膊,针头抵着皮肤。
郁渊身体颤抖的幅度却骤然加大,好像是到了压制的边缘,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尤桃一下又一下拍他的后背:“我们打针,好吗?打完针睡一觉,就会好了。”
针头刺入皮肤,液体缓缓推入。
少年身体反应慢慢归于平静,身体的重量逐渐压在了尤桃的身上。
数分钟后,沉入了睡眠。
季允缓了好大一口气,身前的衬衫皱褶遍布,额前发丝凌乱着,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
两人合力将人架去了卧室。
尤桃坐在床边,看着他像孩童般沉睡着。
新泪又滑过泪痕斑驳的双颊,她心如刀绞。
尤桃:“他总是会这样吗?”
季允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无声地叹气。
“他意识的自我调节能力不是很好,今天应该是因为我姐…跟你说了两人的关系才会这样的。”
尤桃不解:“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我不介意这些的,我知道了并不会改变我和他的关系。”
“是他排斥和我姐有关的一切,更不想你和我姐之间有什么联系。”
季允也看向床上闭眸安静沉睡的少年,脸上忽然划过一丝欣慰:“但你发现没,因为有你在,他其实目前的精神状态和承受能力已经相较于之前好多了。”
“有吗?”
尤桃并不觉得。
“有,那两次你知道的,一次是你妈妈生日宴上见到的那个白狐,其实就是我姐……我们追上去之后,他们两人有过短暂的对话,再之后就是他那晚去了你那儿,是他近期第一次病发。
第二次你也在的,就是谈鸣突然空降你们那个节目,所以他其实是只要是见到了我姐和谈鸣,就已经没法承受,和会有失智的反应。
但后来,他甚至可以和谈鸣同处一个节目,且正常录制了一整期,两人应该有过交流吧,我注意过,他的状态算是比较接近正常了,虽然还是有些情绪不稳定。
我姐去食堂找你那次,郁渊也知道了,他俩后来其实又有见过一面,我当时也在,我才惊讶于他已经能比较正常应对我姐了,当然了状态也还是没有那么稳定。八壹中文網
所以他其实只是没有办法承受新的事情,比如被你知道了她是他妈妈的这种事情,但他现在,至少能撑到避开你,独自回来之后再发病,说明他本身的接受能力已经在增强,意识的控制能力也在增强。”
尤桃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越听越是心惊,也越是心疼。
空调呼呼地吹着风,少年脸色一片苍白。
她不解:“可为什么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严重?”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次和你有关了。”季允说:“我姐她……总是去找你,郁渊不止一次地警告过她不准去接近你,你对他而言太重要,所以他总是想把你摒除在这些事情之外。
但我姐不听,她……太急于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了,大概可能想的是通过你来修复,所以今天才会在你面前这么冲动地说出她和郁渊的关系,但事实是适得其反,所以我想,这次应该是关乎到你了,情况又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就越来越糟糕。”
尤桃完全怔住,脑内混乱一片,
讯息多到难以消化,她从来不知道,郁渊竟在她浑不知晓的境遇中,背负着这些。
她喃喃:“因为我……”
尤桃当晚直接住了下来,季允睡在了隔壁。
床很大,她洗漱完,就在郁渊的另一侧躺了下来。
深林中的月光异常明亮,窗外一片亮堂。
尤桃侧躺着,伸出食指,想碰他的脸颊,却又忍住了。
最后将手放入被中,五指穿过他的指缝,紧紧地握着。
少年如孩子般的睡颜刺痛了她,连同季允的那一番话,翻来覆去地在脑海中游荡。
黑夜中,泪水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
她罕见地失眠了。
郁渊一直到第二天都未转醒。
尤桃早上醒得早,从醒来后就一直侧身睡着,一瞬不瞬地看着身侧的少年。
她想起郁渊在她家无论是小狐狸还是人形的时候,早上也总是这么盯着她醒来的,那时的他都在想什么呢。
半边身子因为侧躺早就麻了,可她执拗地不翻身,就好像这样才能好好地守着他。
郁渊的脸色已经好多了,原本很轻很轻的呼吸也渐渐回归了正常的频度。
季允说估计不久就会转醒,大概是避嫌,早上来了一趟就没再进屋了。
她轻轻地朝人挪动着身体,脑袋试探性地靠向他的肩。
好温暖,她又更近地贴了贴。
少年长睫轻颤起,眼帘缓缓掀开。
尤桃感知到了头顶似乎在动,她猛地仰起头。
那澄澈的双眸里倒映着她。
少年苍白的唇动了动,喉间一片沙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