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路重庆对自己点点滴滴的关心,谌晓玉是知道的,也是感动的。
只是,心底里一直隐隐有着抗拒与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前世的那失去的感情。
谌晓玉以为,前世自己对路重庆仅仅是一份不会有结果的初恋,从没有想到过要刻骨铭心。
但是,重生这一世,她想着避开他,躲开他,却又事事与他纠缠。
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你爷爷这种状况多久了?”
嗯?
谌晓玉愣了一愣,抬头撞上那深潭般的研究,才听清楚是路重庆再问她。
“可能有好一阵儿了。”她轻声说。
“那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吗?”路重庆轻轻地问,顿了一顿,仿佛又得有点不妥,摆了摆手,“你不说也罢,我的意思是正好住院让脑科专家看看。”
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他想做好后续的安排。
谌晓玉摇了摇头,“谢谢,其实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住院的条件好些,他可以过得舒服一点。”她知道那是不可逆转的阿尔茨海默症,现代科学也束手无策的问题,其他的,不想再去讨论。
想一想,又客气地致谢,说,“总是麻烦你。”
路重庆撇了下嘴角,却是有几分不悅,偏转过脸看窗外。
橘黄的路灯照在积雪上,辉映着几分温暖。
璐璐回忆,“谌爷爷以前可能干呢,学问好,最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听说他的学生都怕他,最调皮的学生都不敢逃他的课。”
路重庆笑了一笑,瞥了一眼谌晓玉,“某人这一点上很相似,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开不得一点玩笑。”
“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后也会跟爷爷一样?”谌晓玉没好气。
正在开着车的杨畅噗嗤一笑,从倒车镜里与瞥了一眼谌晓玉,眼神略微讥诮。
可不就是。
车子送到大院门口,谌晓玉与璐璐下车,诚恳礼貌地连连道谢,
路重庆披着军大衣下了车,目送着她们进了大门。
脚下的积雪已经上了冻,踩着嘎吱嘎吱作响,两个女孩互相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走在雪地里。
一边还在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璐璐:“你啊你啊,人家怎么说都是帮了你大忙,你不要一副欠你米,还你糠的样子好吧。”
谌晓玉:“我哪儿有,明明都是千恩万谢了,难道要下跪磕头吗?”
“算了,算了,真搞不懂你到这年纪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别说我没提醒你,再这样下去,以后你就要和你的木乃伊过一辈子。”
“什么木乃伊,我的研究课题是唐宋文化,好吧?才不喜欢木乃伊呢。。。。。。”
灯光在地上拉着长长的影子。
路重庆回到车上,靠在座位上不出声,眼角眉梢里竟然是一片寂寞与无奈。
明天他就要回去了,今夜却无法告别,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杨畅靠在椅背上,解开领口的风纪扣,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刺啦一声划了火柴点着了,狠狠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沉默了会,还是忍不住,“重庆,我跟你哥这么些年,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儿多了去,脾气又倔,闯了祸都往自己身上揽,被老爷子揍得也不肯哼一声。当时我就想,这孩子长大了可是一条好汉,这两年你也大了,现在全军上下都知道,你去了西藏,又立了一等功,给老爷子长脸,大好的前程等着。你哥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真骄傲啊。可是,你啊,真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个女孩子,掏心掏肺的,这也就罢了,人家要领你情啊,你说你去西藏,落了心脏这个毛病,趁着这次回来治病,赶紧调岗吧,偏偏还要申请回去。。。。。。。,我还真的觉得你有点过了。”
路重庆没吱声,摊开手掌,问杨畅要烟。
杨畅摇了摇头,只得递了一根给他,又忍不住唠叨:“心脏不好,不能多抽。”
“没事,就一根。”
他拿过杨畅放在驾驶台上的火柴,划一根,笼着手,看那火苗一点点的燃起,空气里有着硫磺的焦香味。
沉默了好一会才说。
“三哥,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这次检查,医生不也说了问题不大吗?既然没什么问题就回去,说好了几年就服役几年,总不能让别人说我是逃兵吧。这次回去,领导已经说了,不让我下哨所了,在机关呆着,条件比以前要好得多。”他抽了一口烟,仰着那张英俊得人神共愤的脸,看着车顶棚呆。
“这事儿,我也管不了。”杨畅嘟噜着,心里嘀咕着反正等你回到部队,你爹就会下调令,军令不可违,还真能让你跳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忽然,他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晚上在军总瞧见了童家那小妮子,她说她在军总当护士,听说那丫头跟你是青梅竹马?我听说,童家最近风头可劲啊,听说已经是后勤部接班人的人选之一啊。”
言下之意,放着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不好好珍惜,何苦去自讨没趣?
杨畅是将门之后,从小耳濡目染,对裙带关系的重要性,了如指掌,当然知道在他们这样的家族,喜欢归喜欢,可是结婚联姻是完全不是一回事。
“少胡扯了,童姗姗跟我没关系,最多把她当妹妹,什么青梅竹马,扯淡。”路重庆弯了弯唇,笑着,“我也听说童家最近风头很劲,也好,童叔叔不管怎么样跟着长多年,是个可信任的人,他接了后勤部的班不会出乱子,长放心。”
轻描淡写,就把话题扯到了官场人员安排,又一脸认真地与杨畅探讨了一番,最近的人事传说。
明显是不想讨论他的感情问题。
他脸上有明朗的笑容,只是弯了弯嘴角,笑不达眼底。
“好了,不管你了,小鬼头,懂个屁,以后有你的苦吃呢。”杨畅笑了笑,把烟蒂扔出窗外,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