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雨自然是失落和伤心的。她不是傻子,虽然自我安慰路今白情商低,自己没有真正把爱说出口,他从来不会把事情想到和爱情有关,因此表白并没有失败。不过仍然难以摆脱深入骨髓的挫败感,这是她二十来年没有感受到的。
很多次的失恋,都是不甘心和愤怒——居然如此没有眼光,甚至郦籽那次,她感受到的只有被欺骗的愤怒和伤心。
因此她一时不能清楚明白自己的感受。
不过很快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伤心了,因为郑重忽然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他们要去加拿大集训一个月,并且在那里具体编舞了。五对选手,全部都去。
“这次我们要敲定两个短节目,两个自由滑的全部动作编排和曲目,最优的三个队将会代表中国参加接下来的大奖赛第一站——多伦多站的比赛。”郑重笔直立着,声音铿锵有力,“都听明白没?”
“明白!”
振奋的声音震得薛慕雨耳朵一阵鸣叫,她沉入水底的湿漉漉的心脏跳动了两下,似乎是沉睡后的苏醒。
“那好,抓紧去准备。2号的飞机!”
2、2号?这么快?
她的精神一下子集中了。
居然要离开祖国,离开队友和朋友,就这么去异国他乡了?她恍恍惚惚想。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消息惊住了。
郦籽自不必说,怔怔说:“啊,好快啊……”
薛慕阳静静看她,没说话。
路今白似乎完全记不起昨日薛慕雨的表白,或者从来也没有明白过,说:“祝贺,等候佳音!”
薛慕雨郁郁寡欢,收拾行李都是无力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手机视频上岳西的唠叨,加拿大气候如何,要带哪些衣物和生活用品。
“气候不重要了,我们的训练,常年都是清凉寒冷无比。”她不耐烦。
“如果不想去,我觉得也不用勉强……”岳西又开始劝解。
她不想听:“啊我准备不完了先不聊了,你找哥聊啊!”
挂断了,却呆呆坐在床边。
“这样也好啦,至少对小雨来说也许是好事。”夜晚,郦籽帮薛慕阳叠着衣物,可是发现越叠越乱,尴尬地要冒汗了。
他默默接过去,整理好放进行李箱。
“嗯。对她来说的确是好事。”他说。
郦籽不知道怎么接话,说:“这次深造的机会很难得,对你们都是好事。挺好的。”
“真的这样想?”他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去,侧眸审视她。
“嗯。”郦籽如实回答,“不过也有不好的。”
“什么?”
“我就见不到你们了……”低头。
薛慕雨:是‘你’吧,好像说的真的不舍得我似的……呵呵!
“很快的。”他拉过她的手。
郦籽有些羞赧,自己好像是个不通情达理的“太太”啊,于是把头顺势埋在他胸前,闷闷说:“你要加油啊,坐等战果!”
他的回答是收紧了臂膀,低声说:“你一样。别忘了,我们要在最后汇合!”
“嗯!”她抬起头,无比认真地点头。
薛慕雨犹豫着要不要更坦白敞亮地跟路今白表白。但是不知怎么,这次没有之前的不管不顾了,也就是想了想,并没有那么做。似乎还是成长了,虽然这个成长很心酸。
她无精打采,失落地看送别的队伍。
郦籽和丁丁慢慢走近他们,并没有路今白。
默默盯着丁丁走近,悄悄说:“那‘时光物语’,小白收下了。”
薛慕雨立马来精神了:“真的?!”
“这还有假?”丁丁生气地说,“我有什么理由唬你?不过他说了,没有登上奥运战场之前,不谈感情。你懂得的,他就是这样。”
薛慕雨本来还有点怀疑,此刻笃信不疑了,整张脸都焕发出光彩来,就像是蔫掉的花被玉净瓶的神水一秒间拯救了。
“我太爱你了丁丁!”她伸手扒着丁丁的肩膀,兄弟似的一碰他的肩膀,“等姐姐我回来请你吃大餐!”
丁丁闻言却苦了脸:“兄弟一场,不必客气……至于大餐,再说,再说……”
想必是想起买腕表时她请的那套难吃到天际的五谷套餐。
相比他二人的勾肩搭背,亲昵动作,郦籽表情很克制,只露出微微的笑意。
而薛慕阳表情也甚是平静,一双眼睛里是深邃平静的潭水,涵养着某种不舍。
最后,两个人也只是微微挥手。
他以目示意郦籽,后者准确接收到他的意思,并没有迟疑地后退一步,然后先一步离开了。
你放心,分别的日子里,我会很努力很努力,你也要努力。再回来的时候,我们都要是以奥运选手的身份,相拥。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之后,身姿挺拔而嘴角含着邪魅笑意的男生对着还在注视她的背影的薛慕阳热心地说:“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薛慕阳温柔的眸光转冷,不过仍然友好说:“谢谢表哥,不过她自理能力一向好,恐怕不需要。”
“总会需要的。”他完全更听不懂似的。
薛慕阳拉着行李转身,不看他找抽的脸。
走了几步有些好笑,居然还能被这故意的蹩脚的挑衅乱了心绪。那没正经的家伙,根本是恶作剧吧。
一个月,30天,听起来是如此的漫长。至少足够郦籽在两次小组测试中力压新人,超越老将,成为二组实力排在前两名的选手。而关凯琪也变化很大,她变得沉默寡言,全身上下都写着一个字——拼,成了路今白第二,然而她始终没有超过郦籽。——因为郦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于是她越发沉默,一日比一日阴郁。而一次成绩比一次更差,没错,好像越是在意,反而越是退步。相比较,郦籽的训练和状态,却越来越轻松笃定。
“滑了那么多年冰,这次的新人最可怕!”队友们如此评价。
这个可怕,也包括路今白,他从一开始就是让所有人发怵的对象,如今已经在男生中的翘楚。只有500米,段洪波还能与他匹敌。
这几个新人,把本来就够紧张的气氛弄得硝烟四起,甚至人人自危。
“教练训练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秘方,都不用在我们身上的?”也有人这样说。
“哈哈可能有,不过首先你得能有那个彻悟的资质,其次还得每天自己加训不喊累!”
强压之下,实力越来越悬殊。
眼看着要两组综合比拼了,空气里仿佛都能燃出火来。
“栗子我帮你盛,多吃点!”段洪波自从“表叔”同郦一冰结了婚,就没把自己当过外人,自来熟已经发展成为贴身保镖似的的表哥。
“你最近好闲,”郦籽无语看他,“看来是被女朋友甩了。”
“你觉得可能吗?”他摆了个风流恣意的做作姿态,“还不是训练太磨人,还要照顾你,哪有心思理那些莺莺燕燕!”
郦籽无语看了他一眼:“是没有心思还是不敢,好像前段时间有人被点名批评,行为不够严肃?”
“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不会聊天的。”段公子傲娇了。
郦籽耸耸肩,表示她一点也不在乎。
“还是最狠心的女人!”段公子被看不起,好一通发愤图强,专心训练,不理郦籽了。
一个月也足够让方娉婷从日夜不停地专业学习熬到去美院专业测试。
坐在考场的时候,她忽然有些恍惚,居然真的就从花样滑冰的冰场上,坐到了服装设计的考场里。然后她深深吐一口气,原来还是会紧张,甚至比她站在冰上比赛还要心跳如鼓。
因为在意,所以不能从容;但是也因为在意,会拼尽所能。
她拿起画笔,落下第一笔。
考完试,她随人流出来,心情再平静不过。
“嗨,感觉你一定考得不错!”旁边有个男生与她并肩,搭话。
她耸肩不答。
那男生越发上劲儿:“我叫楚枫,今年这是第二年来战了,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便于之后录取等信息交流。”
她不置可否。
“我们也能交流一下有关设计,我觉得服装与民族精神息息相关……”
方娉婷想要制止他,一抬头,脚下就是一顿。
路今白双手插在兜里,高大的身子笔直站在必经路口,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人群,并没有四下搜寻她的踪影,仿佛无比坚信,她出来就会落入他的黑眸中。
他居然知道她这天的考试。方娉婷没法欺骗自己的是,那一刻她心发出和考场里同样的心跳声。
“恭喜考完。”他目中并没有那个聒噪的男生,只是对她说。
“……考个试有什么可恭喜的?”她无语了。
“考完接下来就是录取通知。”他一贯的大言不惭。
“借你吉言。”方娉婷淡淡说,并不打算拉近距离,“你来就是为了道一声恭喜?”
“顺路。而且,本该道喜的时候,至少应该有人说。”他说。
“谢谢。”方娉婷觉得不能再跟他多说,他就是一剂专门对付她的毒药,闻久了都能中毒迷失。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避而远之,这些天她也切实落实了这一原则。
她上了一辆车,而他表情虽然失落,可是并没有其他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