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雨执着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除非狠狠撞到南墙上——撞得一头伤也未必肯学乖。
还有什么办法?
他自然问到郦籽,后者磨叽半天,回答:“……不晓得。”
又说:“不过我晓得,有些事真的不是外力能左右和制止的。很多事需要自己经历,自己想清楚。”
“士别三日,成哲学栗了啊!”他夸。
她脸更红了,不答了。
其实她的脸从她进到阅览室看见他开始,就一直一样地红着。他弄不清原因,不过夕阳的一束束光辉,照在她绯红的脸上,她的脸格外的温柔。而他们坐在你夕阳下的木板上,身旁是一排排书架,不禁心旌摇荡。
他并不知道,在此之前,郦籽经历了更加惊心动魄的震撼,因此脸上红晕迟迟无法消散。
因这天下午是休息加文化课时间,他就来了阅览室查阅有关编舞和编曲的书籍,顺便邀请了问他在何处的郦籽一同来看书。
郦籽过来的时候,本来人就极少的阅览室,满室的寂静,只有一排排安静整齐立着的书籍和赏心悦目的绿植,干花。
她穿过书架,伸头找人,转过一排书架,目光在落到靠近落地玻璃窗的一排木质台阶上时凝住,整个身子也就凝立了。
西天的阳光透过他身后的书架,形成斑驳的光阴,笼住捧着书低头凝视的他,那挺拔的身姿也就沐浴在那阳光中,仿佛一幅春日午后静谧而美好的油画。
她怦然心动。
而后他惊觉有人凝视,蓦然抬头,目光带动光束流转,映入她眼睛里,光滑璀璨。
“这里。”他微笑。
她知道他在那里,却笑不出来,只觉得火从心尖燃烧,一路到了脸上。
他却浑然不知,犹自从背后的书架上站直了身子。
所谓岁月静好,不外如此。郦籽那一刻忽然无师自通明白了那个词的意味。
“看什么呢?”她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轻。
“音乐与情绪表达。”他示意她靠近。
她探头过去,他的指尖是阳光下仿佛在跳跃这的一长串的音符。郦籽恍惚间,听见了珠玉落盘的叮咚之声。
“啊……”她目光瞥处,《春江花月夜》五个小字映入眼帘,在光照下看不太清楚,她眯了眼睛。
“我其实很想自己编曲试一试,用中国的古典音乐。”他轻声说,“难度一定很大。”
但是,不是不可为。
由薛慕雨一手操办的路今白庆生兼表白宴按时“召开”。薛慕雨留了个心眼,没有邀请方娉婷。可是没想到忙前忙后进包间,在同谋丁丁的帮助下,于突然陷入黑暗的房间里捧着点燃了烛光的蛋糕,唱着生日快乐歌向着路今白而去,大家也都纷纷祝福:“小白生快!”
“寿星年年有今日,岁岁有金牌!”
然后随着丁丁的一声呼哨,灯亮。
薛慕雨笑嘻嘻让路今白吹蜡烛,“寿星今年一定冲进奥运会,拿下冠军!”
路今白对着蜡烛吹了下去,说了声:“谢谢大家!”
“丁丁,你的礼物呢?”薛慕雨按约定让丁丁打头阵。
丁丁于是拿出一个电脑3d打印的自己设计的拿着一块奖牌的样子的路今白形象的小人,难得表情惟妙惟肖,又有些夸张地傲娇冷酷,路今白苦笑不得地推了他一掌。
郦籽和薛慕阳面面相觑,也不约而同拿出礼物盒,说:“生快生快!”
路今白一一道谢。
然后薛慕雨把锦盒拿了出来,很是郑重地双手送过去。那盒子上印着颇为知名的腕表品牌的logo,路今白一眼看出来就没有接。
薛慕雨就那么举着盒子说:“这个礼物我挑了很久,最后是看见这个盒子上的八个字——不管光阴,不问流年,我想言外之意就是永恒吧……”
来了。
郦籽和薛慕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居然如此文艺的表白,这很不薛慕雨。他们以为她密谋那么久,应该是惊天动地的才是。就像是雷电过后,居然没有大雨,而是风轻云淡。
路今白先是一愣,皱眉看了看目光灼灼的薛慕雨,似乎有了丝丝的预感,神色不大自然,张口要说话,然而薛慕雨并不给她机会。
“我希望它能不管星河变迁,记录每一次赛场的进步,记录失意与荣耀,记录这一路的成长,也记录我们一起走过的时光和我不变的倾……”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门忽然被推开,一道曼妙的身姿闪进来,就要把门外挤进来的男人锁在门外,口中冷冷说:“侯总您别这样……”
然后她终于使劲儿把门关上,却又惊觉到了异样,蓦然回首,对上一双双吃惊的眼睛。
“娉婷?”郦籽惊呼。
而路今白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拉开门,门外那个还在试图推开门的人就那么踉跄跌进来,他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那张不知真醉还是假醉的脸。
“侯总”被他那强大的气场和冰冷的目光盯着,又看了看他高大的身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后脑勺直麻,顿时酒醒了:“啊,走错,走错……”
谁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如果这里面不是他们,方娉婷该如何化解危机?
路今白脸色在侯总落荒而逃后还是很难看。
“啊,原来是你们谁生日啊?”方娉婷最先回过神来,“是丁丁?生日快乐。”
寿星先生更加生气了。
显然方娉婷记得薛慕阳兄妹的生日,因为郦籽是她的签约模特,也记得她的生日,剩下的就是丁丁和路今白了,却唯独不记得他的生日?薛慕雨捧着腕表,丁丁为她感到尴尬,忙解围:“啊,不是我,是小白。小雨正在送礼物……”
“小白,”好一个薛慕雨,在震撼和变色不语之后,恢复了先前的真挚和平静,以一种近乎孤勇的姿态接着她被打断的表白,“我要说的话都在这腕表里,不需要惊天动地的许诺,只是表明我会一直……”
郦籽紧张地来回看薛慕雨、路今白和方娉婷。
方娉婷看起来喝了一点酒,此刻静静盯着薛慕雨看,似乎已经了然眼前的境况。
“谢谢你小雨,”路今白打断她,语速很快,“不过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今天你这么费心我已经很感激了。礼物就算了吧。”
这是明确的回绝了。
来得如此之快。甚至路今白都没有听她讲完。
薛慕雨脸白了:“小白……”
“怎么回事?那个人是客户?”路今白已经开始对方娉婷审判式的盘问。
方娉婷耸耸肩:“每个人总会遇到那么几个渣渣,很不幸,我现在就遇见了。”
郦籽不想看见薛慕雨脸色更白,更不想看见接下来更难堪的局面,因为她已经看见薛慕雨的脸上出现了那种被激怒或者遇见困难时激动的不顾一切的神色。她向路今白走了两步,如果郦籽猜得不错,她要直接表白了——“路今白,我……”
“呃……”郦籽忽然无比僵硬地冲过去,拉着方娉婷的胳膊,“我专治各种渣渣,走,姐们帮你报仇雪恨去!”
薛慕阳马上配合:“这种人要正视,不能躲避。至少今天受了欺负,事情要谈妥。我们一起去。”
于是两个人算是半绑架式地携同方娉婷离开,留下路今白被薛慕雨堵住。
“路今白,我必须要完整而明确地告诉你,我很喜欢你,请你一定要收下这个腕表……”她脸色苍白着,目光灼灼,声音有些颤抖。
然而这一次仍然被路今白打断了,不是说话,而是——他绕过她,也打开了门,只留下一句话:“我先去看看……”
薛慕雨呆呆站在瞬间空了的房间里,眼泪在打转。
良久,她听见一声轻咳,才发现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有人。她倏然回头,丁丁以为她要对他发怒了,似乎吓得一个瑟缩。
她心酸极了,也难堪极了。
丁丁是以为她要埋怨自己出的馊主意,毕竟礼物和说辞基本都是出自他的设计,没想到薛慕雨半天却说了一句:“他是拒绝了吗?”
她的声音很低,一点又没有了平日的飞扬跋扈和生气,丁丁心里忽然有点难过,断然摇摇头:“只是时机不对,小白最重义气,这个时候他当然得去解决麻烦,不然打起来了,你哥不够人家一顿拳打脚踢……你放心,我会把礼物完好带到小白房间的。如果那时他再拒绝,才是真的拒绝。”
薛慕雨脸色好了一点:“你觉得他会收?”
“为什么不收?”丁丁反问。
薛慕雨歪头想了想,“也是,没有理由不收!”
丁丁笑了。
侯总是方娉婷工作室联系的合作制作个性化冰雪项目装备的合作商,郦籽是要拉着方娉婷去讨个公道,把合同拿到的。但是方娉婷直接拒绝了:“和这样的人合作不开心。所以抱歉,合同我不会签。”八壹中文網
侯总非常吃惊。
“可是我们努力了那么久,这一家资金和工艺品质都很合适,你呀还是年轻气盛,合同拿了之后你可以不跟他打交道……”工作室的合伙人劝方娉婷。
“合适的制造商不知他一家!”方娉婷打断他。
“好好,你别生气,就当这半个月我们做的功课是预习了行吧?”合伙人明白她的脾气也不再劝。
而吃惊的侯总在下楼的路上一直觉得身后凉飕飕的,他没来由地频频后望,果然看见了路今白高大如狼的身影,心下一颤,踉踉跄跄一路小跑钻进车里,松口气的同时,回头,看见那头狼一样让人心惊的男人被一对男女拉住。
“你可不能乱来,这个时候出了事,就别打算在月底竞选奥运代表了!”郦籽说。
路今白淡淡看她:“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去揍人了?就是要他破破胆而已。”
“……”郦籽和薛慕阳对视,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