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晏儿已经醒来了,玉神医看过之后,心里舒了一口气,“阿元,小安呐,晏儿如今情况好转了些,只是以后得更加仔细点了,千万不能受一点寒气。”
两人连忙点头,一连几天一家子人都忧心忡忡地,这下子晏儿终于醒了,程元心里也算是落下了一块石头,吩咐厨房做了许多食物,又觉得不够,自己亲自下厨给晏儿和顾祈安炖了汤,一家人整整齐齐正吃着饭,不料此时,齐老夫人已经跟着玉颜来到了安王府门口。
刚敲了几声大门,管家就过来开门了,看见是被救到府里的小姑娘还带了一位老夫人,身后又跟了好几人,连忙叫人通报了程元,正在吃饭的几人有些纳闷,程元拍拍顾祈安的手安慰道:“也许是那孩子的家人来了,你且先吃饭,我去去就来。”
下午程元已经将玉颜的事情告诉了顾祈安,顾祈安虽然生气,但又仔细一想,这事儿那孩子也是无辜的,是被害者,但是晏儿一个男孩子,成了这样,顾祈安心里还是做不到心平和气地和那姑娘见面。
程元到前厅时,气氛安静到有点诡异,程元“咳咳”两声,此时玉颜搀着齐老夫人也站起身来,玉颜朝着程元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说:“实在抱歉,这么晚了,打搅了大人,这位是我的祖母。”
程元看见老人腿脚有些不便,“无事,老夫人请坐吧,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老夫人见谅。”
此时的齐老夫人却是有些无法安坐,强作镇定道:“程大人客气了,是我们冒昧了才是,程大人勿怪,我这小孙女初来此地,行事鲁莽,给大人添了麻烦,如果不是大人救她,恐我这孙女命已危矣,匆匆前来感谢大人,略备礼品,还请大人收下。”
程元在官场上也算打了不少交道,眼前的老夫人虽然没有说明身份,但是举止言谈都透露出雍容华贵来,玉颜也是如此,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也都穿着整齐,身上衣服也是材料不菲,程元暗想:此事怕是有些棘手了。
程元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什么,“老夫人客气了,承蒙凤君厚爱,封了我这小小官职,本就是一方父母官,孩子在我这里出了事,合该给您尽心尽力办事,您不用客气,现如今孩子安然无恙就好。这礼,老夫人还是收回吧,下官受之有愧。”
齐老夫人此时倒是有些惊讶程元的为人处事了,从小就见惯了官场上的腌臜事情,如今眼前这位安王倒是让自己刮目相看。
齐老夫人略微迟疑了一下,有些迫切又有些期待地开口道:“程大人,老身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叨扰,还请程大人莫怪。”
听了这话,程元心里一激灵,果然,这个时间来,言语之间还隐约匆匆忙忙地,原来是有事,“老夫人但说无妨,下官能帮上的尽量给老夫人一个结果。”
齐老夫人看了一眼玉颜,宽大衣袖下齐老夫人紧紧地捏了捏拳头,“我想和程大人打听一个人,是这样的,我这小孙女今日回来后和我说您府上住着一位神医,老身这腿上有顽疾,您看可否让神医替我看看?”
程元一听,有些怔住,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夫人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虽然有些不太理解,却还是说:“老夫人哪里的话,您客气了,我府上确实住着一位神医,是我夫郎的师父,眼下正在后面用饭,要不您先在这里安坐,我去请他老人家,您看可以吗?”
齐老夫人立马就站了起来,然后点点头,有些迫切却又笑着说道:“可以可以,那就麻烦程大人了,不妨事,神医吃过饭再过来也不迟。”
程元给人作了一礼便出门了,来到后院,看到顾祈安他们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给了人一个安心的眼神,遂来到玉神医旁边,“师父,可能要麻烦您随我去一趟前厅了,我们救的那个叫“玉颜”的孩子,她和她祖母一起来的,她祖母听说我府上有一位神医,正好她自己腿脚有些顽疾,故特意来找您看病。”
玉神医听了,有些纳闷,但也没往深了想,站起身来和顾祈安安顿道:“晏儿的药快熬好了,等一下让孩子睡前喝了,切记晚上要保暖。”顾祈安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师父,您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玉神医便跟着程元来了前厅,此时正坐在前厅的齐老夫人整个人都紧张的不行,手都开始哆嗦起来,玉颜见状,安慰道:“祖母,别紧张,人马上就来了,说不定还不是祖父呢,您别太慌乱了,本来您这腿就已经情况不好了,可不能再有什么事了。”
齐老夫人没回答什么,人坐在椅子上,眼睛却一直望着门外,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齐老夫人瞬间站起身来,却猛然间有些害怕,转过身来不看门口了,她害怕真是那人的话,会不会见是她就不肯进来了,她很害怕。
程元和玉神医进来,就看到齐老夫人背对着她们站着,然后说:“老夫人怎么不坐着等,这不是,玉神医已经过来了,你快坐下让玉神医帮您看看吧。”
玉神医有些纳闷,那老夫人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以为是人疼得打颤,和人行了个见面礼,然后说:“老夫人,腿上有顽疾不宜长时间站立,您坐着我先替您看看吧。”
殊不知此时的齐老夫人,在听到玉神医开口说话的那一刹那,眼泪已经涌了上来。她终于找到了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齐老夫人缓缓转过身来,玉神医看清楚是谁之后,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眼睛睁得老大,一动不动,齐老夫人看到朝思暮想了二十多年的人此时站在距离自己几步的地方,一句话都不敢说,却早已经泪流满面了。程元看到这情况,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事看起来复杂了些,就屏退了下人,而齐老夫人的随人也早在程元去请玉神医之时便被下令侯在府外去了。此时的前厅仅仅只有齐老夫人,玉神医,程元和玉颜四人。
程元先开口说道:“齐老夫人身体不好,还是先坐下吧,玉颜,快,扶着你祖母坐下。”又过来请玉神医说:“师父,您也先坐吧,最近您也精神有些不好了,别一直站着。”
齐老夫人却没有坐下去,她看着眼前的人,撤开了被玉颜扶着的胳膊,一步一步挪到距离玉神医两步的地方,就在程元和玉颜还有些纳闷的时候,齐老夫人就直挺挺地跪在了玉神医面前,程元和玉颜都被这一个情况弄得措手不及,玉神医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场面,反应过来的玉颜连忙就走过来想要扶人,齐老夫人却开口道:“颜儿,你不要管,这是祖母应该做的。”
齐老夫人抬头望着眼前的人,“阿庭,二十五年了,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我来找你赎罪了,这辈子太对不起你了。”
玉神医听到了却又好似没听到一般,良久才动了动眼睛,又动了动脖子,略一低头,看着眼前跪着的老人,终究心里有些不忍,叹了一口气,弯下腰,伸手将人慢慢扶起来,又扶到椅子上,一句话都没说就开始检查起来。
检查完了之后却迟迟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好像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何必呢?这又是何必呢?”
齐老夫人听得清楚,看着眼前的人,天知道她有多想这个男人啊,整整二十多年,她没有一天不想眼前人的,没有一天不后悔的,没有一天安眠过,她找了太多年,都快要放弃了,都做好带着内疚遗憾和愧疚一起走的准备了,老天爷却将人还了回来,她很想抱抱他,可是她不敢,怕再一次吓跑了这人。
玉神医站起身,说:“老夫人,您的腿还有办法治疗,只是我已经老了,眼神也越发不济了,这病需得针灸,我那大徒弟如今学有所成,医术越发精湛,都快超过我了,我让他来帮你治吧!”说完,玉神医就转身往外走去。
齐老夫人看见人要走,急忙起身追赶,却不料腿伤发作,没走几步,竟直接绊倒在地上,所幸有玉颜在后面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齐老夫人却丝毫不顾腿伤,嘴里不停的喊着:“阿庭,阿庭,求求你了,你别走,你让我看看你,我还没给你赎罪呢,你别走啊,求你了,阿庭~”
已经快步走到门口的玉神医,听到声音急忙转过头来,看到齐老夫人摔倒在地上,却依旧不顾腿伤,竟然朝着自己爬过来,心脏就像被人攥在一起一样疼,玉神医闭了闭眼,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下一秒,玉神医便又折了回来,和玉颜、程元一起,将人扶起来,看着齐老夫人的眼睛说道:“你,何苦呢?”
齐老夫人死死扣住玉神医的手,盯着人,生怕下一秒人又跑了。过了一会儿,玉神医开口道:“丫头,你是叫齐玉颜是吗?乖孩子,将…”玉神医不知道怎么说了,他还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玉颜见状。连忙回话说:“这是我的祖母。”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我姓玉,不姓齐,我娘也姓玉。”
玉神医一时间心里震惊了,这孩子竟然姓“玉”,母亲也是,可是…下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瞧着眼前的玉颜。
此时,齐老夫人缓缓开口道:“这是咱们聆儿的孩子,聆儿如今承袭了我的爵位,取了夫郎,一女一儿,小孙子眼睛随了聆儿,和你一模一样。颜儿今年十五了。”说到这里,齐老夫人转头和玉颜说道:“颜儿,快,快叫祖父,这就是你的亲祖父。”
玉颜当即走到玉神医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道:“玉颜见过祖父。”玉神医颤抖着手,将孩子扶起来,抬起手摸了摸玉颜脑袋,又捏了捏肩膀,最后握住玉颜的手,极力忍着眼泪,笑着说:“像,嘴巴像极了你母亲,真好看,颜儿都成大姑娘了。”
程元站在一旁,显然今晚这些事出乎了自己意料,她也不好搭话,便静静地站在一旁。
玉神医敛了敛心神,然后对玉颜说:“好孩子,夜深了,你好生照顾着你祖母快回去吧,待会儿我让我那大徒弟跟着你们一起回去,他医术很好,你们可以放心,以后就别来了吧,也别和你娘说,我在这里挺好的,不想被人打扰。”
玉颜听着这话,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看着一旁的祖母,齐老夫人哪里不知道,这是讲给自己听的,可是,齐老夫人也是打定了主意,眼神一刻不离玉神医,话却是对着玉颜,“颜儿,你且带着人回去吧,我就不回去了,你祖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程元开口道:“程大人,实在对不住,让您见笑了,我可能要在贵府多打扰您一阵子了,这段时间我按客栈的住店规矩给您付钱,您看可不可以让老身多借住一段日子?”
玉神医听了,有些恼怒和不耐烦,然后低沉着声音说:“大可不必,您还是回去吧,这是别人府上,我也是借住,这不合规矩,颜儿,你快带着你祖母回去吧。”
齐老夫人有些着急,站起来捏着人袖子不放,“不,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大不了住在安王府偏房之内,我也甘之如饴!”
“你…”玉神医盯着眼前的人,气愤极了,甩了袖子走到一旁背对着人站着,心里咬牙切齿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程元见状连忙上前劝道:“两位都莫急,老夫人,府上房间还有,既然是客人,惯没有让您住偏房的道理,这天色已晚,您也不好回去,就安安心心住着,既然是我师父的…熟人,哪里还能让您掏了银子,您且放宽心住就是了。”
又走过来对一旁的玉神医说:“师父,老夫人腿脚不方便,夜黑风高地,还是安全为主,再说您是我和祈安的家人,是这个家里唯一的长辈,我程元母父双亡,祈安被家人抛弃,所以我们把您当父亲一般看待,您方才说您也是借住,这话今晚说了以后可不能再说了,这里就是您的家,不管我们是不是有血缘关系,如果您一直在这里,我和祈安就是你的孩子,晏儿就是您的孙子。”
玉神医听了这话,心里感动极了,眼眶都湿润了,“阿元,谢谢你了,能遇到你和小安,还有晏儿,老头子知足了,只是,老夫人住在这里,可能多有不便啊。我怕以后会给你带来麻烦。”
程元握着老人的手,安慰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说:“老夫人既然做了准备,那就让她住下吧,无妨,一切有我,您且安心。”然后就叫人进来,吩咐下人收拾房间,又给玉颜说:“让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也进来吧,你也住进来,陪着你祖母,其余人就先回去吧,等明日白天了,我再帮他们安排就近住下。”
玉颜谢过程元,正准备出门安排,就被玉神医叫住了,玉神医想了想,认命般叹了口气,走过来和程元说:“不用麻烦了,让老夫人和孩子住在我那个院子吧,省的麻烦别人。”然后就率先出门去了,齐老夫人一听,连忙紧跟了上去。
程元安排好以后,才回到顾祈安院子,晏儿已经休息了,就她们两人,好久没好好休息了,程元和顾祈安说了刚才的事,不久也都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