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出了内室,正好看见玉神医在外间配药,心里本就放心不下顾晏,所以她径直来到玉神医面前想了解一下顾晏的情况。
还没等玉颜开口,玉神医配药的间隙瞥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先开口道:“听刚才安王唤你玉颜,倒是挺有缘分啊小姑娘,老头子也姓玉,看你吞吞吐吐他样子,怎么?想问什么?”
玉颜露出些被人看破心思的窘迫,然后咳了一声才回道:“玉老先生,我,我只是想和您了解一下阿晏的情况,他怎么会生如此重的病啊?”
手里忙着配药的玉神医长叹了一口气,“晏儿打小体弱,身患寒症,前日里又受了这么一着,自然会加重病情。”
听到这话,玉颜脸上,挺好看的一双眉目,紧紧皱起了眉头,像是在考虑什么,然后又问道:“那玉老先生,可有办法根治?”
玉神医配好了药,手里空闲了,抬头看着玉颜道:“无法根治,如今只能慢慢养着,就是可怜这孩子,终年只能穿着厚衣服了,唉~”
玉颜停了一瞬,心里难受的紧,她没有继续问下去。然后向玉神医行了一礼,准备告辞,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见玉神医脚下掉落的荷包。原来荷包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上面绣了一个“齐”字,且花纹图案都很熟悉,并且颜色竟然是白色,玉颜不禁有些疑惑了。
她抬起身子,琢磨了一下开口道:“玉老先生,这掉落在地上的荷包可是您的物品?”
玉神医愣了一下,看向地面,才发现自己的荷包掉了,然后立即弯腰将荷包捡起来,拿在手上还仔细掸了掸土,然后宝贝似的放进怀里,这才面上浮了点笑意和玉颜说:“谢谢你啊小姑娘,这一不小心掉了荷包,要不是你提醒,估计还真找不到了。”
玉颜摇了摇头,心有疑惑却没敢问出来,然后又施了一礼便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走的飞快,她想尽快见到祖母,也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这边玉神医在人走后,又抬手按了按贴放在胸口的荷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整理好心情拿着药去到院子开始煎药了。
房间里程元还坐在床头,晏儿还睡着,只不过,现在晏儿睡在程元怀里,程元听了刚才一番话,心疼孩子,所以抱着孩子,好多弥补一些陪伴时光。
没一会儿,顾祈安就回来了,看到程元抱着孩子坐在床上,自己站在床前看着两人,程元看到是顾祈安回来了,正好站在身后,她有些依赖般的向后靠在顾祈安身上,顾祈安遂用胳膊围了围靠过来的人,轻唤了一声“妻主。”
程元“嗯”了一声,好半天才缓和了一些情绪,然后伸手将身后人拉过来坐在床边,手里揉捏着顾祈安有些干瘦的手指,然后嘟囔道:“你说你,怎么总也不长肉,都快皮包骨头了,我方才摸着晏儿也是,你们爷俩啊,真是,看来以后我得让他们多做些好吃的,好歹不能摸起来硌人不是。”
顾祈安轻笑了一声,“体质如此吧,也可能是身体不吸收,妻主不必担心。”
程元又嘟囔了一句什么顾祈安没有听清楚,随着孩子动了动,他也没再追问。
又过了一会儿,顾祈安说:“妻主方才师父和我说,听见你哭了…”
程元盯着怀里的孩子,良久才“嗯”了一声,说道:“祈安,对不起,娶了你没能好好待你,让你受了委屈,受了欺负,还让你独自承担孕期之苦,独自承担教养之责,晏儿方才说他有了第一个朋友,我心里很难受,以后我想多陪陪你们爷俩,错过的七年我争分夺秒给你们爷俩补上。”
顾祈安听了这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挪了挪身子,垂头靠在程元肩膀上,“我不怪你妻主,你也不用再说对不起了,我也有对不住晏儿的地方,我这个父亲和他朝夕相处,却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现在我就盼着我们的晏儿不会怪罪我们…”
两人就这么坐着,陪着生病的晏儿,病中的晏儿虽然人没有醒来,但他能感觉温暖,周身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很舒服,小脸蛋也慢慢有点红润起来的迹象。
另一边玉颜已经回到了暂住的客栈里,整间客栈因为都被玉颜的祖母包了下来,所以很安静,只是又多了许多手下,玉颜一进门朝祖母的房间跑去,还没等敲门,已被下人告知玉颜回来了的祖母就打开了门,两人正好迎了个照面。
玉颜看见祖母眼睛通红,当即就跪了下去,然后磕了头说道:“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祖母立马将人拉着起身,然后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怎么?有没有受伤,快让祖母看看。”
玉颜摇了摇头,抱着祖母说:“没有受伤祖母。”
祖母抱了抱即将长大成人的玉颜,又笑了,“我的小丫头都长这么大喽,祖母都快抱不过来了,丫头啊,快让你婉姨带你去沐浴更衣,晚上啊祖母让人多做点菜,看你出去了两天人都瘦了。”祖母爱怜地摸了摸玉颜的脸庞。
玉颜起身,先和一旁的婉姨说:“有劳婉姨您先帮我准备,我和祖母说件事儿,随后我便去找您。”婉姨应了差事便出了门。
如今房间里只剩下了老夫人和玉颜,这老人不但是玉颜的祖母,只不过她还有一个身份,她是当今皇帝的亲姑母,姓齐,如今被人尊称“齐太姥(mu,三声)”,只是相传二十五年前,这齐老夫人因为夫郎去世,伤心欲绝,自此一蹶不振,自尽未遂,被人救下后就闭门不出,谢绝一切来客,到现在也就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能认出这位当年风华绝代的英雄人物了。
齐老夫人握着玉颜的手,示意人坐下,然后问道:“颜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颜想了想,“祖母,您是不是有一个一直都随身带的荷包?可否给孙女看看?”
齐老夫人虽然有些惊诧,却也没有不同意,边从怀里往出掏边说:“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看这荷包了?想看便给你看看吧。”
玉颜接过齐老夫人递过来的荷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和上午见到的玉神医手里的那一枚一模一样,无论是花纹,样式还是配色,都一模一样,只是那人的有些发旧了。
然后玉颜又递给了齐老夫人,思索了一番谨慎的问道:“祖母,这荷包我看您从来都没有离开身边,时常拿在手里,睡觉时也握在手里,可是有什么来历?”
齐老夫人握着荷包,低头看向荷包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她轻轻抚摸着荷包,然后缓缓说道:“这是你祖父走时留下的唯一的一件物品,颜儿,你说你祖父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所有的东西都烧了个一干二净,唯独这个荷包,只因为在我手上,才留了下来。”说着齐老夫人又红了眼睛。停顿了一下,齐老夫人接着说:“我知道错了,可是他就那样走了,我都找不到他,我想道歉,我想赎罪,可是,他不见了…”
玉颜头一次听祖母说了这么多关于祖父的话,家里不是没有祖父,可是祖母却从来不让她叫那人为祖父,就连阿娘也不唤那人为阿爹,只是疏离的一声“文叔”。祖母也从来不和文叔一起,甚至连院子都是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所隔甚远。
玉颜迟疑了一下,开口认真的说道:“祖母,今日我见到一位老人,他,他姓玉,而且,他身上有一枚和您一模一样的荷包。”
齐老夫人猛然站起身来,紧紧扣住玉颜的肩膀,颤抖的问:“真的?在哪里见到的?你看清楚了?”
玉颜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道:“是,祖母,和您的一模一样。我听旁边的人都称他为玉神医。”
齐老夫人突然就大笑起来,没几声又哭了起来,跌坐在椅子上,玉颜看着祖母,心里想:难道真是那样吗?那人难不成就是祖母找了二十五年的祖父。又想到自己的名字,原本自己的姓名应该是“齐玉颜”的,可是家里母亲姓玉,自己也姓玉,母亲是十二岁那年改的,而自己一直就是这个姓,据奶公讲,家里只有自己的祖父姓玉。
齐老夫人拿着荷包,哭着却又笑着和玉颜说:“颜儿,是真的吗?二十五年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我都做好下辈子赎罪的准备了。”
就这样,玉颜没再说话,静静的陪着祖母,过了一会儿,齐老夫人缓和好情绪,在玉颜的搀扶下站起身,然后满含热泪地说道:“走,颜儿啊,带我过去看看,如果是你祖父,这次,我一定要还给他一个完完整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