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脑袋，头有些晕眩，好像是烧血喉上头了，这酒煮好之后，喝起来格外烈。
“我，我想不起了……”
“是啊，你应该忘了，六年前你随将军回朝，在金陵街上遇到了一个为非作歹的恶人，奇白命你和几个亲卫将那恶人斩杀，你被那人击中了脑袋，从那时起，很多事情你就忘记了。”
“很多人你也忘记了……”
“这些年你杀了很多浮屠军老卒，也抓了很多浮屠军老卒，有时是否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抚琴之人的话犹如重锤，一锤一锤地锤在他心上。
柳絮摸着自己脑袋晃了晃：“是么？难道我真的忘了？”
“你的确是忘了很多事情。”坐在一边的雪墨低声道。
柳絮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迷离，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回过神来，柳絮道：“雪墨，你和剑央宫这一代的剑子，剑无忌，到底是什么关系？”
雪墨反问：“你和奇白，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奇白？我是奇白将军的亲兵！”
“不可能，奇白将军的亲兵，那褚威，还有浪中云之辈，为什么当街反叛，不惜一切代价刺杀你，就连奇白，为了保你一命，都选择了饮毒酒自尽，柳絮，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还不知道吧，前任御魔司掌牌千户浪中云，本是奇白的亲信，六年前他带着你回京时，不知发了什么疯，因为他大舅子褚威当街调戏民女，随后在奇白派你抓捕褚威时，浪中云和那褚威埋伏死士，袭杀于你，你是真的忘了么？”
“暂且不说褚威，就说说奇白将军吧，当年奇白将军战功赫赫，本已可开牙建府，但是他一回京，想杀你的人就一波接着一波，前仆后继没有停过，直到奇白饮了毒酒自杀，你才捡的一条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在猜测，是奇白以自己一条命，换了你一条命，柳絮，你的命可真金贵。”
雪墨字字诛心，似笑非笑地道。
柳絮一个机灵，脑海中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又开始松懈，有一些露出了犄角，他心弦猛颤：“这怎么可能……”
“这是事实，我并非胡言乱语，今日这第一楼中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六年前，有人开了一个天价，要买你的项上人头，那悬赏极高极高，高到剑央宫的老祖都心动的地步，大周江湖之中，所有的刺杀和暗杀，都要经过唐门，坐在旁边的唐五，就是六年前来金陵城，准备袭杀你的杀手之一……”
雪墨笑着看了看唐五。
身背盘蟒弩的唐五面色一颤，并未说话。
“哦，六年前，那时候我才十几岁，这么多人想杀我，真是为难了……”柳絮摸了摸脑袋。
“我也这样认为，看你表情，似乎对六年前那件事知晓几分？”雪墨问道。
柳絮苦笑，撇撇嘴：“知晓又有何用，人都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知道这些事，我也救不回将军。”
抚琴之人将琴弦一拉，弹出一声狰狞之音。
“非也，这次那些死了的人，还真的‘活’过来了，而且有人又花了大价钱，悬赏他们一条命，死人的命是不值钱的，所以，那些人，并没有死。”
抚琴之人道。
“你说的是？”
“浪中云，褚威，刘老刀，醉无欲，奇白，还有你柳絮……”
柳絮眼神有些恍惚，他咧咧嘴：“有意思了，这些人不是都已死了么？”
抚琴之人道：“是啊，死人有时候比活人还古怪，活人活着，你知晓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是死人死了，有时候真真假假，不知道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假死。”
“浪中云，我听说过，可是六年前大周御魔司的掌牌千户？”
“是，六年前褚威被你和奇白亲卫擒拿，褚威不惜以命搏命，将你头部击成重伤，后来褚威被奇白亲卫斩杀，那浪中云当天就去袭杀奇白，死在了奇白刀下！”
雪墨冷笑道。
柳絮回头看了雪墨一眼：“我说这位小姐姐，你知晓的事情还挺多……”
“我还知晓你更多事呢。”雪墨哼道。
柳絮撇嘴：“这么巧，我也知道，第一楼有一位花魁，唤做蝴蝶兒，她有个儿子，叫做断剑的，我曾经见过那个断剑出手，他的剑法有几分剑央宫天墟剑法的影子，很像是剑央宫剑子呢。”
“断剑？”雪墨唰地一声坐起身来。
柳絮哀叹一声。
“是啊，他名叫断剑，听他这个名字，兴许是当年剑央宫那位前任剑子，奇慕的儿子吧……”
柳絮感觉很苦涩，不知为何有点酸，蝴蝶兒，这人总让他想起北地军中的女医匠，难道那个在战场上救死扶伤的白衣女医匠，就是第一楼的这位花魁蝴蝶兒么？
他本不想承认这件事情。
但是此刻看来，多半如此。
见到楼梯那首词的一瞬间，他就心有明悟，感觉自己找到了某个人，某个遗忘许久的人，其实他是晓得蝴蝶兒身份的吧？只是……脑袋有些痛，柳絮真的忘了。
“这，怎么，可能！”
雪墨厉声大喝，站起身来，就要拔剑。
“他说的是真的，那断剑的确是蝴蝶兒和奇慕的私生子，虽说剑央宫一直不承认，但那断剑的身份是可以比拟这一代剑子剑无忌的。”
沉默的唐五忽然开口。
“你也知晓？”柳絮问。
唐五点头，眸子复杂地看向那抚琴之人：“楼主知晓一切，还请楼主说罢。”
抚琴之人也没有客气。
“此事知晓的人不多，其实在奇慕从蜀山出山之前，就认识蝴蝶兒了，那时蝴蝶兒在青城山求仙，奇慕和他一见倾心，后来奇慕被剑央宫捉回宫去，蝴蝶兒心灰意冷，且已有了身孕，于是她流落红尘，而奇慕被抓回去后，就在宗族安排下成了亲，直到六年前……”
“六年前，奇慕和将军在飞月崖一战？”
柳絮问道。
“是的，那时候奇慕去赴约，在奇白面前断了逆邪剑，还了蝴蝶兒一片深情，也不枉费她一往情深，奇慕是条汉子，但剑央宫却不是什么名门做派。”
抚琴之人说道剑央宫，似乎多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