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把自己刻意打扮一番，去副总办公室报道。

当三姐抽着烟眯着眼睛询问了他一番以后，知道了他还是个在校的学生，就问他，“小屁孩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把催贷当作终身事业？”

宋清明忽然结结巴巴地答不上来。她拿烟点着他说，“一个人没有知识就无法摆脱愚昧，也不会有远见卓识！”这让宋清明在这个美丽的女人面前第一次生出羞愧。

不久，贷款公司出了事，东子和几个人因为羞辱一个女企业主，被那人的丈夫持刀捅伤。伤人的丈夫被刑拘判刑，事情在网络上披露后却持续发酵，很多人反而替那个被判刑的丈夫鸣不平。后来警方重新立案调查，牵扯出放贷公司的经理和催贷的一干人由于放高息贷款和涉黑，全部被逮捕判刑，而伤人者最终被无罪释放。

这件事让宋清明心有余悸，他开始思考一些事情的是非对错。

几天后他再见到三姐，她正在办公室抽烟，脸上都是青紫。他吃惊地问是谁干的，她朝他摆摆手，让他坐下陪她喝一杯酒。

那天，她给他说了很多话，说自己上学时如何贫穷，如何打工挣学费，又讲到她如何认识现在的丈夫，在她上学时如何资助她。她又是如何来到公司，如何拼命，就是为了报答男人当年的恩情。可是这王八蛋目光短浅，贪图利益，净做些铤而走险的事，最后她说如果改变不了一些事情，她只有离开这里。

再后来，她换了副表情，目光柔软，像个知心的大姐一样，给他讲善恶，讲人生价值，讲什么是正确的价值观，并引导他规划未来。

最后，她醉眼朦胧地对宋清明说，“知道为什么我专门留下你么？因为你这个小屁孩儿眼睛里有一种东西，这让你和跟你在一起的那群蠢货不一样，另外，你还透着股子聪明劲儿。我帮助你，是为了让你不要稀里糊涂地浪费光阴，虚度年华，变成另外一种人，该学习的时候，你就不应该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她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如果我再看到你跟那群人混在一起，小心我打断你这小屁孩的腿！”

宋清明听她一口一个小屁孩儿，傻呵呵地笑了。那次三姐喝多了，喝到舌根发硬，站起来就往地上出溜。宋清明送她回家，她说她打死都不会回去，她不想见那个畜生。

为了避免让三姐见到畜生，宋清明帮她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开了房，并把她背到了房间。他把三姐放在床上，她面色苍白，嘴唇嫣红，长发散在枕头上，衬衫的纽扣开了两个，露出里面黑色的蕾丝内衣。

宋清明被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熏得胸闷气短，他为自己的心慌意乱感到有些羞耻，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单盖住了她春光乍泄的火辣身材。踌躇着自己是不是要赶紧离去，让她一个醉酒的女人独自在酒店里会不会不安全。这时三姐却伸手扯住了他，醉意朦胧地说:“小屁孩儿，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害怕，陪着我！”说着，把自己的额头放在他的手背上，睡了过去。

宋清明只得乖乖地坐下来，但再也不敢看她一眼。等三姐呼吸匀停，睡熟了之后，他赶紧跑到一旁的沙发上坐定，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发现自己衬衫都被汗湿透了。

第二天回到老宅，宋清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三姐的脸庞总是浮现在脑海。他用枕巾蒙住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睡去，梦里，依然是三姐。但是梦中的宋清明比醒着的时候大胆，梦里，三姐和他牵着手在海边奔跑，在沙滩上，他拥抱了她，并亲吻了她。

十八岁的宋清明，第一个暗恋的对象和梦中情人是比自己大十多岁的三姐。

三姐对宋清明很好，总是叫他“小屁孩，”像宠溺一个弟弟那样。

生意场上，三姐性格泼辣，做事干练，很多棘手的事都能被她轻松摆平。她待人讲诚信，重义气，所以她在圈子里有一定影响力。有时候还会带宋清明出席一些活动，说是让他开阔眼界，少跟那些混混在一起搞个人英雄主义。

她每个月都给宋清明一些钱，说是发薪水，会一直发到宋清明大学毕业，并不许宋清明推辞。

宋清明有空的时候去公司，一连好几次没见到三姐。找熟悉的人打听，被告知三姐和他的老总丈夫闹分歧，她要带人离开公司，她丈夫不答应，并说她不忠于他，直接把她软禁起来。

宋清明非常气愤，但是又不知该怎么办。这时，有人找到宋清明，说让他晚上去帮忙看场子。宋清明想进一步得到三姐的消息，就答应下来。

他白天在学校睡觉，晚上就去那个隐蔽而喧嚣的地方，不时有因为闹事或者输钱赖账的，就需要看场子的出手维持秩序。有时候是把人教训一番，也有时是混战，因为有时候要见血，搞不好还会进局子，所以工资也高，每天有几百块，宋清明心想干这个也行，一年顶那些大学毕业生几年的工资了。

但他始终没有三姐的消息。

直到那天三姐到学校找他，不等他说话，就直接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他就说在看场子，三姐问谁让你去的？宋清明有些懵，说不是你让我去的么？

三姐直接火了，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光，说：“你不长脑子么？我以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你已经惹了大麻烦了你知道么？”最后吸了口气，问道“你昨天晚上两点去哪儿了？”

宋清明有些莫名其妙，回答：“刘二接替了我，让我回家了？”

三姐又问：“谁能替你作证？”

宋清明说：“刘二能证明，他让我回家的。”

“还有别人么？”

宋清明摇摇头，说：“我自己住，没人能证明。”

“你惹了大麻烦了你知道么？”三姐拿手点着他的额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然后就让宋清明跟她走。

后来宋清明才知道，那天场里出了事，丢了数额巨大的钱。

监控显示只有宋清明一个人在夜里两点离开了。而且几个人的矛头同时指向宋清明，提供了一大堆关于宋清明盗窃的疑点。

三姐对几个人说，这件事要报警，如果你们在撒谎，要为这件事负责任。几个人低着头唯唯诺诺，无论三姐怎样恐吓，都说说的是实话。最后一个年纪大些的出来说:“老板娘，这件事您要问李总，我们吃谁的饭，服谁的管，我们能知道什么呀？”

三姐听了这番话，心里有些明白了。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宋清明去见了冠宇集团的李总，她的丈夫。在路上，宋清明对三姐说:“三姐，我没拿钱。”

三姐说:“拿没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咱俩说了都不算了，现在是人家说了算。”她的手朝斜上方点了点。宋清明知道她说的是李总，她的丈夫。忽然对与她的“咱俩”和“人家”感到高兴，这意味着三姐已经把他当成她亲近的人，而且，她对他是信任的，即使被人冤枉，宋清明觉得也值了。

那是在郊区的一栋别墅里，装修的富丽堂皇，奢华至极，宋清明进去之后就有些晕乎。

大厅门口站了几个男人，那是保镖，宋清明进来的时候，几个人都盯住他。中央的沙发上坐着戴金丝眼镜的李总，他抽着雪茄，水晶吊灯的光映照在他的镜片上，宋清明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感觉到李总一直在盯着他。他站在那里，也盯着李总。

三姐走过去，把包扔在沙发上，说:“他不过是个孩子，你总不至于和一个在读高中的孩子过不去吧？”

李总没说话，依旧抽他的雪茄，不知过了多久，李总冲三姐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坐在他的旁边。三姐没有动，“为了替他洗清，你都不愿意讨好我一回么？”他看着她问。

“你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用不着谁为他洗清！”三姐冷冷地说。

“你确定不过来？”他把雪茄夹在嘴角，随着说话的动作雪茄也一动一动的。

三姐只好站了起来，走到他旁边坐下。

“你三姐漂亮么？”他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做了个老式秀恩爱的套路，因为身高低三姐一些，他的动作有些吃力，身子也有些倾斜。

宋清明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这又跟丢钱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他老套的姿势有些可笑，但仍然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她么？”他接着问，镜片后面的眼睛笑吟吟地盯住他。

“三姐人好，集团很多人都喜欢三姐。”宋清明嗅出来不同寻常的气息，想起来之前三姐被软禁的传闻，忽然意识到，这个李总怀疑三姐不忠的对象可能就是自己。于是换了个圆滑的回答，心想，他大概觉得自己配不上三姐，有了危机感，所以对三姐身边的男人都抱有敌意。

“唔，你还挺聪明！那我这样问你，你想不想和你这个三姐在一起，想不想娶三姐这样的女人？”为了让宋清明正面回答，他也换了个问法。

“李东升你什么意思？你对一个孩子这样很无耻知道吗？”三姐脸色变得很难看。“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哟哟哟，恼了，恼羞成怒了，我只不过随便问问，我想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李东升眼睛里那些笑意也隐了去，他眯起眼睛看着三姐，颇有些危险的意味儿。

“当着外人的面，你说这些嫌不嫌丢人？”

“怎么能是外人呢？你说是不是？”李东升又变成了李总，换了副笑吟吟的表情看向宋清明。

“李总，你误会了，我拿三姐只是当做自己的姐姐，再说，我们学校老师不让早恋！”宋清明最后一句话出来，自己差点把自己逗乐，他就觉得这李东升好像是个护食的狗，又蠢又可笑。

“说这些话你自己信么小朋友，你身上穿的什么呀？阿玛尼啊，谁给你买的，你那个以前在超市捡菜现在改在大街上捡破烂的老母亲吗？上次在凯旋门酒店，整整一夜，你们俩干啥了？”李总的面目狰狞起来，咬着牙，眼神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