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的vip病房里,中央空调设置到舒适的温度,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十一枝盛开的粉玫瑰。
苏雅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她右手打着点滴,心口贴着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
陆景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苏雅。
一周前,苏雅出了车祸。
他得知消息后,立即动身,飞回帝都。
他心惴得要命,返程途中的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煎熬。
下飞机之后,他直奔中心医院。
他在医院的病房里看到遍体鳞伤的苏雅,心疼到极点,只恨自己不能替她承受伤痛。
苏雅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流了很多血,还有轻度颅脑损伤。
经过一周的疗养,她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脑子里的血块也已经消失,人却一直昏迷不醒。
医生说,苏雅大脑恢复得很好,生命体征平稳,她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由于颅脑损伤患者的恢复情况因人而异,在目前的医学范围内,医生只能通过ct和mri等检查对苏雅的病情做出大概的判断。
至于她什么时候能够苏醒过来,医生无法给出确切的时间。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照顾好她。
陆景琛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将手机放了回去。
他站起身,去卫生间打了一盆温水。回到床边,他把脸盆放在椅子上。
陆景琛解开苏雅的衣服,然后将毛巾放在温水里浸湿,拧到半干。他动作轻柔地为苏雅擦拭完身体,给她换上一套干净柔软的米色分体式睡衣。
陆景琛把脸盆和毛巾放回卫生间,然后把椅子擦干净。
他在椅子上坐下,握住苏雅的手,温柔地对她说:“雅雅,我今天给你买了一束你最喜欢的粉玫瑰,我把花放在瓶子里养着,你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了。”
“雅雅,你不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吗?我现在就坐在你身边,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吧。雅雅,我好想和你说话,好想听你的声音。”
“雅雅,你快点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陆景琛顿了顿,沉声补充一句:“除了跟我离婚,你想做什么,我都依着你。”
他上身前倾,在苏雅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又坐回椅子上。
“雅雅,以前都是我不好,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再也不会和你吵架了。”
“我会永远对你好,我会做一个疼爱老婆的好男人。”
“你想去哪里旅游,等你醒过来,我都陪你去。”
“凡是你喜欢的明星,我把他们统统签过来,你想什么时候见他们就什么时候见,我绝不阻挠。”
“我会陪你做任何你喜欢的事。雅雅,你快点醒过来……”
“滴滴滴……”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报警声。
陆景琛心头猛地一颤,赶紧按响床头的呼叫铃:“医生,你们快过来!心电监护仪在报警,你们快过来看看!”
过了不到一分钟,医生和护士就急忙赶过来了。
医生看了看心电监护仪,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陆太太心脏骤停,我们要立即对她进行抢救。”
医生的话,像子弹贯穿了陆景琛的心脏,剧痛迅速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陆景琛恍惚了一下,瞬时回过神来,“你们快点抢救我太太,快呀!”
一名护士已经跪在病床上,为苏雅做心肺复苏,余下的医生和护士一起推着病床往外走。
陆景琛立刻拔足追上去。
一行人来到抢救室门口,一名医生伸出一只手臂,拦住陆景琛,“陆先生,请您在门口等候。”
陆景琛目光紧紧地盯着病床上的妻子,他生怕自己错开一丝视线,苏雅就会与他天人永隔。
陆景琛的意志被身体里的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意击溃,在顷刻间变得粉碎。他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无法镇定下来。
眼看抢救室的门就要关上,陆景琛像一头发疯的雄兽,慌乱地往里冲,“医生,你让我进去,我要陪着我太太!我要陪着她!我不能跟我太太分开!”
“陆先生,请您冷静一下。”医生劝阻道,“我们会尽力抢救您太太的,请您在外面等候。”
傅昱廷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快步走了过来。
他和医生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按住了陆景琛。
医生走进抢救室,关上了门。
傅昱廷把陆景琛带到一旁,两个人坐在等候椅上。
傅昱廷跟陆景琛相识二十几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景琛濒临失控的样子。
景琛担心妻子出事,才会这样。
“景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要冷静一点。你又不是医生,你进去只会给医生添乱。”傅昱廷对陆景琛说,“国内最好的医生都在这里,他们会尽力抢救弟妹的。”
陆景琛眼中涌起浓浓的担忧之色,一股深重的愧疚感将他淹没。
他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自责地说:“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没去国外出差,苏雅就不会一个人去接星远,她就不会出车祸了,都是我的错!”
傅昱廷说:“那场车祸是个意外。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
陆景琛抬起双手,捂住脸庞,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滴到腿上。
傅昱廷拍了拍陆景琛的肩膀,安慰道:“弟妹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陆景琛搓了把脸,自言自语地说:“苏雅一定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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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一层淡蓝色的薄膜将这里罩住,她仿佛置身于半个巨型气泡里面。
满目都是细细碎碎的光点,周围没有任何声响,显得异常安静。
苏雅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四顾,视野里除了那些光点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她心里慌慌的,一边往前走,一边喊道:“有人吗?这里是什么地方?有没有人回答我啊?”
“这里是时空之境。”一道女声突然从她身后响起。
苏雅转过身,一个熟悉的年轻女人站在她对面。
女人身后有一道门,门的边缘散发着明亮的暖光。
这个女人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留着长直发,她的脸和苏雅的脸长得一模一样,漂亮又精致,然而她的身材却很扁平,没什么曲线。
这不就是我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样子吗?苏雅嘀咕着,打量女人几眼,喃喃地问:“你是谁?”
女人淡淡一笑:“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
苏雅抿了下唇,笃定地说:“你是那个占用我身体的人。”
“是的。”女人点头,“我的本名也叫苏雅,你可以叫我小雅。”
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道发光的门,“我是从时空之门那里过来的,那道门后面有一条可以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苏雅看了那道门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她问小雅:“我已经死了吗?”
小雅说:“男主已经爱上你了,这个理由足以让你取代袁怡菲,成为这本书的女主。如果你死了,男主的命运会因此受到很大的影响,书里的世界将会有坍塌的危险,所以你不会死。”
“哦,那就好。”苏雅抬手捂住心口,长出一口气。
对于她从女配晋升为女主这件事,她觉得无所谓。
她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她就可以继续跟老公和儿子生活在一起了。
苏雅心绪稍宁,开始质问小雅:“你为什么要占用我的身体?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件事情要从头说起。”小雅眼神平静得近乎漠然,不慌不忙地说,“我偶然得到了一次穿书的机会。系统随机挑选了几本书,然后把这些书摆在我面前,让我选择。你和陆景琛所在的这本豪门言情小说也在其中。这本书的作者很懒,连书名都懒得取,只用了一个圆圈代替。”
苏雅听到“圆圈”这两个字的时候,点了点头,她当时被这个独特的书名吸引,加上书里的女配又和她同名,她才打开这本书,慢慢看下去的。
小雅顿了顿,继续说:“这本书前面的剧情你都知道,你和陆景琛被迫发生了一夜情,你怀孕之后,和陆景琛奉子成婚,不过作者写到你生完孩子就弃坑了,后面的剧情只能由书里的人物去续写。这样一来,剧情就充满了不确定性,也更具挑战性。”
“我当时心里是这么想的,我如果穿越到这本书里,就可以立刻拥有一个完美多金的老公,而且我不用十月怀胎,不用经历生育的痛苦,就能白捡一个亲生儿子。这完全是我理想中的人生,所以我毅然穿进这本书里,当起了豪门阔太。就这样,我和你互换了身体。系统为了让你安稳地待在我的世界里,它把你原先的记忆封存了起来,并且给你灌输了一些我的记忆。”
小雅说到这里,眉心拧成了疙瘩,脸上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我穿越过去的时候,你刚生完孩子,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当中,但是这对于我来说,却是痛苦的开始。你不知道,麻药的药效过去之后,我肚子上的伤口有多疼。护士每次给我按压肚子的时候,我都疼得想当场去世。过了几天,伤口处开始发痒,我忍不住用手去抓,结果越抓越痒,伤口还发炎了,那真叫一个难受。
苏雅明丽的面孔绷了起来,她在心里骂骂咧咧,怪不得我会疤痕增生呢,原来是你手贱给抓的。
小雅没功夫留意苏雅的情绪变化,只顾喋喋不休地抱怨:“在坐月子期间,我整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简直无聊透顶。还有你的娃,从早哭到晚,把我给吵死了。我想睡觉都睡不好,心情别提有多差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等你坐完月子再穿越过来好了。”
苏雅越听越生气,她手握成拳,拳头渐渐硬了。她瞪着眼睛怒视着小雅,胸腔里流窜着一股想跟她干架的冲动,“星远哭的时候,你不会抱抱他,哄哄他,你不会给他喂奶吗?”
小雅朝苏雅翻了个白眼,“我一个黄花姑娘,怎么给孩子喂奶啊?这也太为难我了吧!我才不喂,穿越过去的第二天我就断奶了。星远饿了就让阿姨给他喂奶粉,陆家又不缺那点奶粉钱。”
“奶粉的营养哪有母乳的好啊!”苏雅拔高嗓音,口气很冲,“星远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不心疼他。你占用了我的身体和我的身份,却不管我的孩子,你真是个自私鬼!”
小雅嘁了一声,她言语间毫无半点愧意,“你少跟我来道德绑架那一套!陆星远又不是我儿子,我才不想管他。”
苏雅愤怒地盯着小雅,目光冷锐有力,蕴着一股子恨意。
小雅将双臂环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苏雅:“我的时间不多,你如果想了解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不要打断我。”
苏雅张嘴深吸了一口气,把怒火压制了下去,“行,你继续说吧。”
小雅说:“我在月子中心住了一个月之后,被陆家的员工接回了陆家别墅。陆景琛为了方便照顾孩子,搬到了别墅里。我和陆景琛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有很多相处的机会。我觉得以自己的姿色和魅力,会很容易把他勾到手,但是陆景琛这个人,腹黑又毒舌,特别难撩。他只有一张脸好看,其他一无是处。”
“我不许你说陆景琛的坏话!”苏雅双手叉腰,摆足气势,极力维护自己的老公,“陆景琛是世界上,不,他是全宇宙最好的男人。”
“我看也就只有你稀罕他。”小雅不屑地哼出一声鼻音,“我和陆景琛简直天生犯冲,八字不合,我每次跟他面对面站在一起,话说不到两句,我就会忍不住和他翻脸。我撩了陆景琛几次就放弃了,不再给他好脸色看,他也避我如蛇蝎,我们俩各过各的。”
苏雅暗自嘀咕,就你这副德行,陆景琛会喜欢你才怪呢。
小雅拢了下耳边的碎发,继续说:“后来,我遇到了贺宏峰。我以为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没想到他只想骗我的钱,对我没有半点真心。我被贺宏峰骗光了离婚财产之后,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待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当那辆车撞向我的时候,我本来是可以躲开的,但是我没有躲,因为只有我死了,这次穿书之旅才能结束,我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里。”
“我穿越回去之后,你自然而然地回到了书里的世界。你本来应该穿越到你生产之后的那个时间点的,但是系统出了一点小故障,倒霉的你穿越到了陆星远快满四周岁的时候,而且你的记忆也没有被解封。”
原来是这样。苏雅把整件事情捋清楚了,也把那些困惑她许久的疑问都弄明白了。
小雅说:“你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毫不犹豫地把星远推开,让他免受伤害。或许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吧,我被你感动到了,所以我特意过来一趟,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
苏雅勉强扯了下嘴角,“算你还有点良心。”
小雅语气不由自主地发酸:“陆星远是你的亲生儿子,血缘关系让你们本能地亲近。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你和陆景琛居然爱上了对方,而且你们俩的小日子过得还挺甜蜜。陆景琛那样高冷倨傲的一个人,他居然会花心思讨你开心,把你宠上天,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看到陆景琛对苏雅那么好,她心里多少有点嫉妒。
或许陆景琛并不是真的高冷,只是他想暖的人不是她而已。
苏雅扫了小雅一眼,轻哼一声,“我们夫妻俩的事不用你管,跟你没关系。”
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板起脸孔问小雅:“你对我们的生活了解得那么详细,那你岂不是一直在视奸我们?”
小雅理直气壮地说:“书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啊,说不定我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也是别人眼里的一本书。”
苏雅觉得小雅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
小雅语调微扬:“你放心,我回去之后,就没有看书的权限了。以后你和陆景琛把日子过成什么样,我都看不到了。”
眼看时空之门边缘的光芒越来越弱,小雅说:“时间到了,我该回去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踏足你们的世界了,再见。”
小雅说完这句话,就走到时空之门前面,准备跨进去。
苏雅转了转眼珠,心里升起了一个主意。她悄悄地跟过去,趁小雅不注意,她抬起右腿,狠狠地踹了小雅后面一脚。
小雅还没反应过来,就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跌进了时空之门里面。
苏雅脸上露出快意的神情,她对着小雅的背影大声喊道:“你赶紧滚吧!你以后别再回来了!”
随着苏雅的话音落下,时空之门瞬间闭合成一缕光带,随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