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夜,柳妺儿突然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她睁开眼睛,往旁边摸了摸,没有人。
柳妺儿坐起来,冲着黑夜唤了一声:“三哥?”
没有人回应。
柳妺儿心里慌了神,今晚的夜色似乎与往常不同,以她的视力,竟然看不到附近的一星一点。
摸索着下床,按着对房间的了解,柳妺儿走到房门处。
打开门后,仍是一片黑暗,黑的太不正常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哪怕是一道影子。
冷风迎面吹来,她打了个哆嗦,双手放在肚子上,护着腹中的孩子。
在黑暗中摸索,她似乎走到了院子中央,往常喜欢夜里叫个不听的鸭子今夜也没了声音,周围一片寂静。
静的吓人。
“三哥,你在哪?”
声音一圈圈的往外飘荡,听起来十分空灵。
“一定是在做梦,掐醒自己便好了。”柳妺儿安慰自己,狠狠在手臂上掐了一把。
疼的几乎要冒出泪来,她闭上眼睛,心中祈祷着,一会儿只要睁开眼,什么都恢复正常了。
怀着期盼缓缓睁眼,柳妺儿笑了,终于是能看清东西听清声音了。
可她竟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站在院中。她在梦里走到了院中,醒来竟还是在院中?
“三哥?”柳妺儿又喊了一句。
突然,鸭子“嘎嘎”叫了几声,柳妺儿听见赵铮训斥,“你只管下蛋便好了,乱叫什么?”
柳妺儿突然觉得赵铮怎么像是再说自己,她迅速转过身,看着赵铮的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赵铮静静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衣,在黑夜里尤为刺眼,他怀中抱着掩月剑,正笑吟吟看着柳妺儿。
柳妺儿大喜,正要跑过去,却见赵铮身后走出一人。那人浑身裹着黑,仿佛要与黑夜融在一起,可她脸上的木制面具柳妺儿却是认识的。
柳妺儿道:“小顾,你不是走了么?”
顾荏挽住赵铮的手臂,靠在他肩膀,笑道:“公子才舍不得赶我走呢!”
赵铮很配合地揽住顾荏的腰肢,伸手摘掉了她的面具。
“啊!你……”柳妺儿惊呼一声,指着顾荏颤巍巍道,“姐姐……”
顾荏的那张脸,赫然与柳妺儿一模一样!
“顾荏,故人?”柳妺儿恍然大悟,“我竟没想到会是你,柳媚儿!”
赵铮上前一步,“现在知道,倒也不迟。”
柳妺儿不可思议地望着赵铮,惊道:“三哥,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柳媚儿嗤嗤一笑,笑容里带着妩媚,她走近柳妺儿,围着她踱步,“啧啧啧,我的傻妹妹,怎么能轻易相信别人呢?”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柳妺儿不敢相信,她喜欢的人会欺骗自己,“三哥,这不是真的?”
赵铮抿着嘴,不再说话。
柳妺儿挺着肚子,想要跑到赵铮身边问清楚,柳媚儿拦住她。柳妺儿抽出执花剑与柳媚儿打斗在一起。
在巫族时,她们姐妹二人反目后,两人便经常打架,柳妺儿自是打不过修炼了禁术的柳媚儿。
如今柳妺儿受赵母指点,灵力大增,却不想对付起柳媚儿来,仍是显得吃力。
剑光在交错,在夜空下绽放着绚丽的色彩,柳妺儿越来越不敌,腹痛难忍,赵铮只冷眼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终于败落在柳媚儿的拾风剑下,柳妺儿再次看了冷眼旁观的赵铮,眼睛一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柳媚儿笑得花枝招展,妩媚至极,她白皙的柔夷之手勾起柳妺儿的下巴,轻声道:“我可舍不得伤着你这具完美的躯壳!”
“什么意思?”柳妺儿心中慌乱,柳媚儿写满贪欲的眼神正直直盯着她。意外的是,那眼神无比温柔,给柳妺儿的感觉却像是毛骨悚然。
柳媚儿也不与柳妺儿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实不相瞒,你之前见到的那张丑陋无比的脸,的确是姐姐如今的模样。我修炼禁术遭反噬,虽然最后成功了,容貌却也毁了。用幻术维持原本的样子实在是太累了,不如夺了你这具身体……你与我一母同胞,你的脸,不正是我的脸么?”
“柳媚儿,你竟还有脸说出你我二人一母同胞的话?”柳妺儿声嘶力竭。
“啪!”响亮的巴掌落在柳妺儿脸上。
“我才是姐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若不是你的存在,我何至于走到这一步!柳妺儿,不是我的错,一切都怪你啊!是你的优秀让师父眼中只有你,是你太耀眼了,想超过你我不得不去修炼禁术,我变成这个样子,你才是罪魁祸首啊!”
“姐姐,你还在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么?”柳妺儿感到好笑,腹中阵痛不断,她凄凉地扫了一眼赵铮,他不在乎这个孩子,她便也不需要在乎了,“你说我优秀,我夜以继日的修炼术法之时你在睡觉,我读诗文修撰巫族典籍之时你在玩乐,你又有什么资格嫉妒我优秀?”
被柳妺儿揭短,柳媚儿面色一冷,不愿再与她争辩下去,“巧舌如簧!”
手中法诀打起,幽冷的寒光闪烁在指尖,仿佛来自地狱的业障之火。
柳妺儿自知难逃,便不做抵抗,眼神冷冷地瞪着一言不发的赵铮,心中暗暗发誓,即便是变成恶鬼,她也定要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寒光笼罩在柳妺儿头顶,她感到一阵灵魂被撕裂般的疼痛,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还未出世便要陪她一起死去,她如何不心疼?
意识渐渐模糊,柳妺儿感觉到自己眉间骤然一热,像是烈火燃烧般,她以为是柳媚儿术法的作用,便没太在意。
而柳媚儿正是得意之时,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柳妺儿眉间忽然闪现了一道血红色的印记,形状状似柳叶,颜色却是红到极致。
随着术法的一点点完成,柳妺儿渐渐没了意识,最后一眼是看向赵铮,她上前一步向靠近他,却没有多余的力气。
终于还是,没能死在他的怀里,柳妺儿眼角滑落一滴眼泪,落在泥土里。
柳媚儿和柳妺儿一起倒下,寂静如死人。
赵铮缓缓走上前,将一粒药碗喂进柳妺儿嘴里,不消片刻功夫,柳妺儿突然睁开眼睛,眸子里划过一道黑芒。
“很成功!”柳妺儿冷冷一笑,表情像极了原先的柳媚儿。
赵铮将她扶起,再开口时却是低沉的女音,“恭喜师父,顺利夺得掌司身体。”
“这便是离魂术的厉害,第一次做生魂剥离,手法还是生疏了些,费了我不少灵力,差点失败!”柳妺儿低眸盯着隆起的肚子,烦躁不安,“只是可惜,现在必须顶着这肚子,留下这个孽种!”
天色渐亮,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赵铮惊呼一声,自床上坐起,眼角瞥到院里的一片雪白,竟然是下雪了。
柳妺儿睡眼朦胧,眼睛尚未睁开,声音便传了出来,“三哥,你叫什么,莫不是做噩梦了?”
赵铮伸手在太阳穴处轻轻按着,许久,他见柳妺儿身上的被子有些滑落,俯身帮她盖了盖,恰好此时柳妺儿睁开眼睛。
赵铮盯了她一会儿,突然道:“妺儿,我觉得今日你与往日有些不同。”
柳妺儿环住赵铮脖子,轻轻向下一按,柔弱的唇瓣轻触着他敏感的耳垂,轻声道:“有何不同?”
这个姿势赵铮极其痛苦,需得留意不要压到柳妺儿肚子。他挣扎着起身,离柳妺儿远了些,又怕柳妺儿生气,解释道:“我是说笑,妺儿与往日一样。”
柳妺儿盯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赵铮无所谓的与她对视。
“三哥方才说做了噩梦,不知梦到什么了?”柳妺儿浅浅一笑,“莫非梦里有了艳遇?”
“妺儿真想知道?”
柳妺儿点头。
赵铮突然沉默,一言不发。就在柳妺儿以为他不再开口之时,突然道:“我梦到……你发了疯似的……要杀我!”
柳妺儿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好的掩饰住。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生怕惊着肚中的孩子,嘴角很自然的撅起,竟撒起娇来。
“胡说,三哥你怎能乱做梦!梦是反的,不能信,三哥你不能信!”
瞧见柳妺儿生气,赵铮不再逗她,连忙将她搂紧怀里,“不信,自然是不信的。妺儿怎么会对我刀剑相向!”
柳妺儿依偎在赵铮怀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忽然瞥见窗外飘落下来几片雪花,她神色一喜,像个孩子般回头拉住赵铮的手臂,激动地摇了摇,“下雪了,三哥快看,外面是不是雪?似乎是下雪了呢!”
“是的,下雪了。”南方极少下雪,赵铮从小到大,算上今日,只见过三次下雪。
只是一醒来便见到了,此刻并不激动,他让柳妺儿乖乖躺在床上,自己穿了衣服,踱步到院外,入目的是一片银装素裹,院中的鸡鸭都跑到了自己的窝里,抱成一团取暖。
大雪下了一夜,到了早晨,只有几片零零散散的雪花落下,赵铮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手心只留下一片水渍和刺骨的凉意,原来如此纯洁美好的东西,也是转瞬即逝的。
“三哥,我想看雪!”屋内传来柳妺儿的声音,“我自小生活在武夷,那里极少下雪,二十年来,我第一次见到雪,我要看!”
“穿好衣服,过来罢!”赵铮应声。
柳妺儿“咦”了一声,语气不悦,“三哥不来伺候我穿衣服么?”
赵铮一顿,的确,柳妺儿怀有身孕不方便,每日早晨都是他帮她穿衣。只是今日,他竟丝毫没有那个意识?
“三哥……”
柳妺儿又喊了一声,赵铮突然感到一丝不耐烦。意识到自己的这丝不耐烦之后,赵铮被吓了一跳,怀疑自己难道真的因一个莫名其妙的噩梦,便开始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冷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