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想法是很好，但股东代表们不认可，就不行。如果要换掉万牧，不单单是他，我也没办法接受这个方案。万牧的立场问题，的确会左右到麦洛冰将来竞聘董事长。但哪怕现在的万牧摇摆不定，至少还有跟我几十年的交情在牵绊着。如果换了一个新的外聘副总裁，这个人会偏向于哪个山头，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于是，万牧主动求变之后，外聘副总裁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贺天军看着陆阳，问：“陆阳，你知道这些年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贺天军这个跟问题不沾边的意外发问，让陆阳连连摇头。

“我当年在结束了和第二任妻子的婚姻后，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丁雪。丁雪的老爸，我的老丈人在一家投行工作，在那个行业里有着十分丰富的人脉和资源。所以，老丈人见我的企业发展比较不错，很快就给华科宇规划了一条快速发展的道路。”

陆阳反应很快：“让华科宇上市？”

陆阳记得麦洛冰给他的小笔记里写有这么一条：企业上市，可以让企业快速的获得各种渠道的海量资金投资，利用这些股东的资金，企业可以快速地开展业务，占领市场。

万牧点了点头。

当年华科宇的上市势在必行。为了可以更快更好地帮助国家抵御病毒风险，保护九禹国的普通大众，贺天军想要快速地扩大这家企业的规模。

但没有充足资金的话，企业很难快速发展，所以贺天军面对老丈人的建议，稍微一考虑就同意了华科宇的上市计划，并且在顺利上市后吸收了众多股东的巨量资金投资。

这些股东们的确给整个企业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资金，华科宇的发展如同乘上了火箭。

贺天军客观评价道：“华科宇在生物医药和基因领域有今天的地位，就是借了当时上市的东风，股东们的支持功不可没。”

只不过华科宇发展壮大后，贺天军慢慢发现，有时候拥有大量股东并不是一件好事。企业的发展愿景和股东的利益有时候是不一致的，甚至有时候是相冲突的。

贺天军位高权重，可很多决策，在华科宇根本无法推行，因为在董事会上，股东们有票权，这些决策会被股东们合力投票推翻。

“股东们不单单可以制约着企业的发展方向，甚至为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还可以想方设法的扶植自己的利益代理人，影响公司的发展。所以，你不要小看华科宇的这些高管们，这些部门主要负责人的身后，都有一些资本力量在站台。比如现在的孟海。”

面对众多的股东，只有强有力的董事长才能和他们在对抗中合作，不至于企业被带偏了方向。

反之，如果董事长只想要名利，那也是十分简单的事情。出卖一点点公司的利益，便可以赚得无尽身家。

陆阳像是学生一般，被贺天军面对面上了一堂企业的经济课程。没有贺天军这么清晰的解释，他还一度很难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去竞争董事长这个职位。

为了这个职位，可想而知这些竞争者相互之间又会做出怎么样激烈的制衡手段，明的暗的，防不胜防。否则，贺天军也不会提前布局，让陆阳这种国家顶级的护卫力量来守护在麦洛冰身边。

背后的逻辑，都是利益使然。

贺天军希望麦洛冰成为新一任的董事长，陆阳可以理解。自己的女儿肯定比其他人更让他可以放心地卸任职务。

但要帮助麦洛冰上位，需要多方出力。眼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就是万牧。

陆阳觉得，副总裁孟海他现在是惹不起，那万牧这件事情上就不能再瞻前顾后了。

看着陆阳态度坚定，贺天军不好回绝，毕竟这尊佛还是自己请来的。

他又郑重问了一句：“你知道换掉一个部门的副总裁，影响会有多大吗？还有，他一旦离开这个岗位，你们其他人可以完成他手上的工作吗？”

陆阳对这个问题已经思考了很久，他没有犹豫，决然道：“可以的！万总一旦调离这个岗位，我们可以填补掉他的职位空缺，一定不会让工作出问题。”

贺天军沉默了一下，有些惋惜地说道：“万牧的确有他的问题。但是，作为已经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搭档，我有时候是不忍心对他的职位做出调整。你们也知道，他年纪都那么大了......”

陆阳赞同地点点头：“那我现在要谈的，就是私事了。爸，你认为，万牧和麦洛冰，谁才是华科宇的未来？”

贺天军身体似乎被震了一下，而后缓缓答道：“这个问题，你我都知道唯一的答案。”

陆阳问道：“是的，我们都知道唯一的答案，所以您更加不应该容忍万总在这个岗位的忍让。他退一步，麦洛冰就要跟着退一步。您觉得，麦洛冰还能往后退让多少？”

贺天军当然知道陆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深感这句话的分量之重。

他一直下不了决心改变，是因为他是整个华科宇的董事长，没有人可以逼着他去改变。

今天，陆阳一顿慷慨陈词，虽说只是建议，但是在贺天军这边，一个从来没有在企业里工作过的晚辈如此直戳痛点，简直比骂了他一顿还难受。

贺天军望着陆阳，终知后生可畏。他知道，自己和万牧这些老头子，都要为他们这些年轻人让出前进的道路了。

陆阳的逼问，让贺天军坚定了之前久久未下的决心，既然后生可畏，那他也只有先让万牧做出牺牲了。

“我最后再确认一遍，你，想取代万牧？”贺天军最后确认道。

“我想试试。”陆阳有他的想法，态度十分坚定。

沉吟片刻，贺天军说道：“这样吧，给你一周时间，你给我一个详细的方案，包括人员的调动安排，包括部门工作的重新分配。如果你给的方案合理可行，我会考虑帮助你实现。”

陆阳点点头，临离开病房前，他不忘又提醒了一句：“贺董，时间不等人。不等你，也等不了我。”

这句话一抛，逼格瞬间拉满。

等陆阳走了一会，贺天军在病床上坐了才缓过劲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尴尬。

本来还是贺天军在给陆阳上课，说着说着，变成了陆阳在给贺天军上课。

这个段来队长手下的特种兵，不愧是受过红色教育的人，思想教育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连自己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都被说得服服帖帖。

贺天军笑了，尴尬地摸了摸快要掉光的花白头发，感叹起时间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