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
“琅什哥!”
沇柔带他们来到一栋平房前,叩响了门扉。
她转头对昌涯道:“我们到琅什哥家了。”
这栋房子很不起眼,是远远比不上壶野家的,和村落里大部分民房一样,高墙窄窗。
不一会儿门开了,来人正是壶野。
“嘘!”他把手指竖在嘴边,“小声点。”
沇柔以手拢着嘴,压低声音:“阿哥,我把你朋友带来了,快让我们进去。”
壶野看向昌岑二人,换了官话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昌涯:“怕你把我们忘了。”
“哎!”壶野一拍脑门,“算了,你们先进来吧。”
沇柔当先窜了进去。
“阿哥,怎么不见琅什哥?”
“他还没醒,你别咋呼。”壶野走在最后关了门。
“知道啦!”沇柔撅起嘴,略显不满。
“去大厅吧。”
壶野轻车熟路带着几人去了厅堂。
坐下后,岑肖渌直接谈了正事:“壶野,今日能带我们去湃和家吗?”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先跟什儿说声。”八壹中文網
“阿哥,你们要去哪也带上我吧。”沇柔巴巴地看着自家阿哥。
“好啊!”壶野狡黠一笑,“你要愿意把你那宝贝疙瘩给我我就同意带你一起。”
“你耍赖!”
壶野说的宝贝疙瘩是沇柔和阿爹一次出门时发现的玛瑙,可珍贵了,阿哥这个马大哈,给他还不得糟蹋了。
“你要去又没用。”
“谁说没用了?”壶野心想他可以送人啊,他知道什儿眼界高,他就想把稀罕物都给什儿,只要什儿开心。
“小野,你在和谁说话?”清悦的声音从内屋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说的是标准官话。
壶野闻声立马走了过去,几人的视线追寻着他的脚步,只见门打开又关上,壶野的身形隐没其间,一扇门隔绝了外人的视线。
沇柔:“琅什哥醒了。”
不一会儿,壶野出来了,身后跟着走出一俊秀少年。少年面目柔和,肤色白皙,完全不似戈青里人的长相,身上带有一股清幽的草药香,所着服饰也不是短打,而是青纱质的长袍,称得人越发文雅。
“小野,不给我介绍下。”
“什儿,这是昌涯,岑肖渌,过来寻大头娃娃的。”壶野听话地给乐琅什介绍。
乐琅什:“二位好,我叫乐琅什,昨日小野已跟我说过你们的事了。”
昌涯:“你不是戈青里人?”
乐琅什淡然一笑:“是。”
“琅什哥自小跟着我们一块长大的。”沇柔抢着解释。
乐琅什:“我自小便跟着师父在此定居,便是戈青里人了。”
“琅什哥可厉害了,我们说的官话都是他教的。要不然我怎么能和你交流,你说是吧?阿涯哥。”说罢,沇柔挽住昌涯的胳膊摇了摇。
“沇柔……”人家哥哥还盯着呢,昌涯赶紧抽出了胳膊。
壶野:“沇柔!”
沇柔朝壶野做了个鬼脸,并不理睬。
乐琅什:“沇柔,过来。”
乐琅什发话了,沇柔立马安分了下来,乖乖地走到了乐琅什身边。乐琅什揉了下沇柔的头发,柔和道:“你乖些,回头我请你阿娘让你在我这玩。”
“真的吗?”沇柔咧开嘴笑了,她抱着乐琅什的胳膊靠在了他肩头,“琅什哥,你最好了。”
“女孩子家家的一点儿都不知道矜持。”壶野抱臂立于一侧,显出些吃味态。
沇柔扮出凶样:“要你管!只许你一人霸占琅什哥吗?琅什哥是我们大家的。”
乐琅什:“沇柔!”
沇柔不说话了。
岑肖渌:“壶野,既然乐兄已知晓了,不知我们可否即刻启程?”
乐琅什轻咳了下:“不必如此见外,叫我琅什便可。”
壶野心思全在乐琅什身上,见状面露担忧:“别着凉了,我去给你拿件披风。”
乐琅什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带他们先去湃和家吧。”
沇柔:“阿哥,我也一起去。”
乐琅什:“人多了恐打扰人家,你留下陪我吧。”
“好吧。”沇柔依依不舍的目光在昌涯身上流连,“阿哥,你帮我照顾好阿涯哥。”
“人家有手有脚。”壶野怼了沇柔一句,“倒是你,在这不许给什儿添乱。”
“好了,快去吧,别耽误时辰了。”未免兄妹两继续拌嘴,乐琅什推着壶野出了门,“事情办完就回来。”
“嗯。”壶野目光在乐琅什脸上流连了阵。
“走吧!”
三人出门离开了乐琅什家。
*
走在路上,昌涯和岑肖渌有了之前的教训,把从朗苓那讨来的布巾麻溜地包住了脸。
“有进步。”
壶野一样遮住了面部。
昌涯顶着风和岑肖渌说话:“我看琅什好亲切啊,就像看见自己人一样。”
壶野:“怎么?你看我不亲切吗?我和他不一样。”
昌涯:“那哪能一样。”首先长的就不一样,其次壶野还有抛下他们的劣迹,亲近感自然差了一大截。
岑肖渌:“乐琅什的师父是谁?”
按照师父留下的线索,联系到乐琅什模糊的身世,他有一种直觉。
壶野扭头看了眼岑肖渌:“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
昌涯:“你说吧,没准我们听说过呢。”他也有些好奇,乐琅什明显不是当地人,他的师父何以带着一个中原的孩子不远千里来戈青里定居,乐琅什的身世又是如何的呢。
“怎么没见他师父?”
壶野:“他师父已经过世了。”
“啊,对不起。”昌涯有些怪自己多嘴了,“那他一直一个人吗?”
“他不是一个人。”壶野顿了顿,“他还有我……和沇柔,我们一家。”
昌涯:“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黄涘。”壶野道,“他师父叫黄涘,我们都喊他黄师,他是当地的药手,什儿继承了他的手艺,聚落里人身体有些毛病都会来找他。”
师父……岑肖渌的心绪一沉,他已经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昌涯:“那……”
壶野意识到了昌涯要说什么,回道:“什儿给那大头娃娃看过,没希望的,现在只是拖些时间,最好也只能让他少受些痛苦。”
现实总是残酷的,尽善尽美在话折子中也会为了波澜而改成冲突。
湃和家路程不近,三人走上大半日才望见了门户。
“就是前面那家。”壶野指了前方一处低矮破落的民宅。
来到门前,壶野叩响了门扉。
“湃和伯,您在家吗?我是小野。”
“哦……小野啊。”
门开了,一位头发苍白,脸上布满皱纹的老者出现在三人面前,老人拄着根拐杖,左脚有些跛。
“这位就是湃和伯,大头娃娃的爷爷。”壶野用官话向两人解释。
湃和伯:“小野,你带朋友来啦?”
“嗯,我们过来看看,瓦倪在吗?”
“老婆子带着在里面呢。”湃和伯往里让,“你们快进来。”
“你们进来吧。”壶野对两人道。
湃和伯拉着壶野问:“他们不是这的人吧?我瞧着不像。”
壶野:“不是。”
湃和伯犹豫着:“那,那你一个人去看瓦倪就好,就别让你这两位朋友进去了,别吓着了孩子。”
壶野安抚道:“没事的湃和伯,他们和什儿都认识。”说到乐琅什湃和伯肯定是信任的,瓦倪全赖琅什不时照看。
“那,那好。”
“湃和伯说什么了?”昌涯问壶野,“我们现在能去见大头娃娃吗?”
“跟我来吧。”壶野主动领着他们往内走,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边,“湃和伯只是怕你们忌讳,我没跟他说你们想帮忙,免得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大头娃娃叫瓦倪,湃和嫂带着的,你们先看看吧。”
此举壶野确思虑的周全些。
“湃和嫂。”
从前厅绕到后堂见到一位老妇人怀抱一熟睡的幼儿,幼儿头大得骇人,与小小的身体极其不匹配,老妇人让幼儿的头靠在自己胸口,以免他身体失衡导致呼吸不畅。
“瓦倪睡了?”壶野给昌涯和岑肖渌端了矮凳,自己坐到了湃和嫂边,他熟络地从湃和嫂身上接过瓦倪,调整好姿势把他圈在怀里,瓦倪没什么反应,掀开了点眼皮又合上了。
湃和嫂对壶野做了个手势后便出去了。
壶野解释道:“湃和嫂说不出话,她出去忙活了,把瓦倪托给我们照看下。”
听说和亲眼见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即使昌涯心中已经有数了还是被瓦倪的样子吓到了,瓦倪的头身极其不协调,头部鼓胀着,细嫩的脖颈根本承受不住,只能靠人托着借力。他张着小嘴费劲呼吸着,那不谙世事懵懂无知的样子,看着属实可怜。
壶野好生护住瓦倪的头,让他不至于太不舒服。
“瓦倪日常全靠湃和嫂呵护,他生来便受罪,什么也不懂,只这么活着,也不知还有几天的日子。什儿说玛祖是怜爱每个新生儿的,瓦倪投错了胎,玛祖不会让他白遭罪,来世他会有双倍的福运。”
看着瓦倪,昌涯心里很不好受。
“瓦倪的爹娘……”
壶野轻声陈述:“瓦倪娘生瓦倪时遭了一场大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瓦倪的降生给这个家笼罩了一层乌云,瓦倪爹娘接受不了孩子的残缺,没几日便双双离开了,留下瓦倪和家里两个老人。瓦倪即使天生残缺,也是新生命,新生命是不能亵渎的,老人们怜爱孙儿,隐瞒了儿子儿媳弃幼而去的事实,对外声称是外出做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