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文和孔清清两个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毅力。
寒冬腊月,她们俩人也不顾严寒,隔三差五地当街宣传褒月倾的恶行。
这十天半个月下来,褒月倾是被泼尽了脏水,可她们二人也在京城出了名。
那天被人质疑,又被起哄气跑之后,竟然还不见好就收,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
这天,两个人又把战场换在京城街市口的戏台上。
趁着戏子们休息的空儿,她们抢了台子,穿着神气的大红色团纹披风,一唱一和表演起来。
“各位乡亲父老,今天我们在这里,要向大家揭露一个为非作歹、心狠手辣的京城女魔头!”
两个人一如既往地慷慨激昂。
褒月倾乘的马车停在路边,她掀开帘子,冷眼瞧着台上的情景。
说实话,她实在有些不解这二人的做法。
虽说确实对她的生意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是连日不停地宣传,怕只怕这二人的名声也已远扬了。
若换了她,要栽赃给某人,只会传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再适时地叫人发现一些“实证”。
有时候,模棱两可的传闻,比真真切切的抨击,影响更为大些。
可惜这两个人是不懂这个道理了,更没想到如今流言已经悄悄地变了风向,只等她推一把。
今日,就是推一把的好时候了。
吴鸢儿从二人身后上了台,满面悲愤。
“清清,别再胡闹了,若官府追究起来,你们家的事不也要败露了吗?”
她拉住正振臂高呼的孔清清,大声地、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怎么来了?你说什么呢!”
孔清清先是疑惑了一下,待回味过来她的话,登时急了,狠狠把吴鸢儿推开,喊道。
“清清!你们家已然已经收手,又无人追究,何必还要把事情扣到别人头上呢!息事宁人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吴鸢儿恨铁不成钢,欲把孔清清拉下台去。
孔清清气急败坏地甩开她的手,瞥见台下百姓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有些交头接耳,在窃窃私语时还用手对她指指点点。
后台休息的戏子也都伸着头看热闹。
她一下急了,怒指着吴鸢儿道:“你放屁!我们家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她气得头昏脑涨,血仿佛直冲上天灵盖,说话便也顾不得文雅不文雅了。
钱文文皱着眉,对身边突如其来的状况有些反应不过来。
待回过神来,意识到场面已有些脱离控制,她立即对台下大声喊道:
“诸位,这位小姐与我二人一向不睦,因而出言陷害,各位切勿听她胡言乱语。”
说着,她给孔清清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把吴鸢儿拉走。
然而吴鸢儿早已知道她们一贯的手段,后退一步躲开孔清清的牵扯。
“清清,我们做了数十年的闺中密友,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劝你,悬崖勒马吧!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要等到事发的那一天才后悔莫及!”
她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下台离开。
孔清清向前追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已议论开来的人群,最后,茫然无措地看着钱文文。
钱文文气得脑瓜子疼,这情况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吴鸢儿,几句话就把事情的黑白颠倒了过来,现在她二人在台上跑也不是,站也不是,倒是出来给人取笑议论的了。
“你们别乱说,我们家没有……”
孔清清苍白地辩驳着,却直接被人打断。
“有没有的,你们家心里最清楚!”
“丧尽天良的畜生!”
“你有什么脸站在这里!”
台下百姓咒骂起来,言语粗鄙尖刻,孔清清毫无招架之力。
“怎么办,怎么办……”
她茫然不知所措地喃喃着,看向钱文文,后者怒瞪了她一眼。
“大家不要听刚才那个疯婆子瞎说,听我说……”
钱文文试图挽回失控的局面。
台下的看客之中,却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钱小姐,给大家看看你腰间的痣啊!”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喊:“那是人家爬襄王的床才露出来的,哪儿能给咱们平头百姓看啊!”
台下的看客哄笑起来,夹杂着许多下流轻浮的话。
“你们胡说!你们胡说!子虚乌有的事,你们凭什么污人清白!”
钱文文疯了似的大吼。
“哈哈哈哈,急成这个样子,八成是被说中了。”
“还是大家小姐呢,居然也这么多花样啊!”
“什么大家,不就是景王的狗吗?”
钱文文如遭五雷轰顶,愣在台上。
“不,不……”
孔清清见势不好,趁着台下的人注意力转到钱文文身上,转身就想溜下台去。
“回来!”
钱文文爆喝一声,拦腰抱住孔清清,试图拖她回来,却一个重心不稳,两人都摔在了台上。
一根发簪被甩开,掉在地上,钱文文的头发披散下来,狼狈不堪。
她就地坐着,疯魔般拽起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孔清清,嘶吼道:“你怎么不替我解释?你怎么不替我解释!”
那孔清清连话都说不出了,傻傻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她,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领前后摇晃。
钱文文晃了她几下,见台下哄笑得更起劲,还有吹起口哨的,又慌忙松开手,“腾”地一下站起来。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污蔑我,我没有!”
“钱小姐,口说无凭,你得给大伙看看啊!”
下面的看客见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样子,笑得更加放肆。
“就是就是,给大伙看看啊!”
“你们,你们……”
钱文文手脚发抖,台下百姓嘲笑的脸落在她眼里,时而放大时而缩小。
嘲笑起哄的声音争先恐后往她耳朵里钻,她却仿佛一句也听不懂了,只被吵得头疼。
她面色苍白,额头冒着豆大的汗,头发披散着,有些被汗打湿粘在脸上,像蜿蜒的蚯蚓盘踞在那里。
孔清清早已六神无主,被她摔在地上之后,就那么傻愣愣地趴着,仿佛五感全失,一动不动。
画意扶着从台上下来的吴鸢儿上了车,褒月倾还在冷冷地看着台上的闹剧。
“月倾小姐,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吧?”
吴鸢儿看着褒月倾隔岸观火一般冷漠的神色,问道。
“不。”
褒月倾只简短地回答,目光仍不离台上。
钱文文失魂落魄,疯狂摇着头,反复重复着几句苍白的话。
她已没了神志,在台上凌乱地迈步,东倒西歪,不留神踩空了,就要摔下台来。
褒月倾从车中腾空而起,向台中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