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想不通,身受战乱之苦的人,怎么还这么热衷于战斗。
沉浸在激战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和昼生对视一眼,示意动手。
二人把纠缠在一起的人一对对分开,扔在地上。
被莫名出现的蛮力扔在地上的人有些茫然。挣扎着站起来,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情况。
褒月倾垂着手,冷冷地立在人群中间。
“都给我住手!”
“你们几代人都饱受战乱之苦,上位者热衷杀戮不说,你们怎么也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
褒月倾看着倒地的几个人,有的正值壮年,有的还是未成年的孩子。
“管你他妈什么事儿!”
“多管闲事,哪儿来的臭娘们儿!”
“滚开滚开!”
百姓不以为然地嚷嚷道。
更有甚者,不知从哪儿的口袋里掏出几片烂菜叶扔过来。
褒月倾抽出苍青剑,周身迸发出肃杀之意。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百姓。
他们激愤,却又麻木。
见惯了死亡,变得不以为然。
他们生活在战火之中,哪怕战争停止,也要互相消耗着战力和生命,沉浸在无尽的仇恨和亢奋之中。
“走吧。”
褒月倾忽然觉得说什么都太轻巧空洞。
她收起剑,从被震慑而安静的人群中走过。
人群目送二人远去,又开始新一轮的缠斗。
马车远去,不再在任何一个集市停留。
陈炎立看了看车厢,里面的女子一路都沉默寡言,但唯独这会儿却让人觉得格外安静。
“小姐,这常年看着打仗的人,早就麻木了,您不必放在心上。”
他试图安慰道。
“彦渝两国已打了几十年。”
车厢里,褒月倾叹了口气,继续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小姐说的是啊。然而位高权重者不受战乱之苦,一味地想攻城略地,贪那几寸土地。这战争怎么也停不下来。”
陈炎立附和道。
“若两国同时都能有贤德仁爱的明君上位,此战或可终止。”
褒月倾思考着,缓缓说道。
“小姐此言可不正是两国百姓心之所向。可是现实哪儿是那么容易的,好战建功的皇子,反而更被皇帝宠爱。主战善战的臣子,才更被器重几分。”
陈炎立点点头,却又叹气道。
“的确。”
褒月倾低声道。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先前的疑惑。
这陈炎立一路跟着他们出了渝国,怎么现在还在跟着他们走。
虽说是顺路,也没见过这么顺的。
“还不知阁下是哪家的公子,一路出渝国,是要往何处去呢?”
“哦,我母家在彦国京城,要前去拜访一位长辈。”
陈炎立随口答道。
听起来似乎也合理。
褒月倾不再多问,又沉默起来。
昼生和陈炎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这样走到下一处客栈。
天刚擦黑,三人决定休息一晚,明日入彦。
“小姐,明日进入彦国,可有什么要准备的?”
“不必,一切已安排妥当。”
褒月倾静静看着圆月,道。
翌日,天气晴好。
三人顺顺利利地进了彦国,来到靳城。
“小姐,我看这彦国,和渝国景象也没差多少嘛。”
“位置上本就相近,风俗人情自然也有相同之处。”
褒月倾从马车里看着许久不见的故国风光。
虽然和她生活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但听着熟悉的乡音,她感慨良多。
陈炎立大约也是觉得新鲜,一路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陈兄可来过此处吗?”
昼生问道。
“不曾,只是身边也有人是彦国人,故而也好奇彦国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看来,和渝国相差无几。这两国本可以相交甚欢,却连年战火,当真让人扼腕叹息啊。”
陈炎立看着街市上来往的人,叹息道。
褒月倾心中对这个有些神秘又有些天真的读书人生出些许欣赏。
朝廷纷乱,战火不息,不管哪国,读书人的境遇都不怎么好。
这个陈炎立却能保持本心,心怀苍生,正直善良,的确是难得。
“说的是啊。”
昼生点点头,也很赞同他的话。
接近中午,三人随意挑了家酒楼入座。
此处离边境不远,旅者很多,所以三人满面风霜的样子倒是毫不引人注意。
隔壁桌隐隐有人在谈论什么。
“听说了吗,天下第一的福贞大侠前些天从这儿路过,一路上京城去了。”
“真的吗?一直听说福贞大侠游历天下,却都是游山玩水,怎么会跑到京城这样富贵云集,满是权贵争斗的地方?”
褒月倾敏锐地捕捉到“天下第一”这个称呼。
她想起来,姬令承似乎是天下第二,而东方煜的武功比姬令承还差些火候。
她和东方煜能打个平手,算下来,和这位福贞大侠之间,大约也只隔了一个姬令承。
那桌人讨论不休。
“听说是陛下亲旨,不知给了什么好处请去的。”
“好处?难道一代大侠还会在乎什么高官厚禄吗?是威逼还是利诱,现在还说不准呢。”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你把人家请去的一样。”
“嘿你个兔崽子,只许你说不许我说吗?”
“……”
听着隔壁桌从讨论逐渐变成打闹,褒月倾默默收回了注意力。
“小姐,这福贞大侠,可是个厉害人物。”
昼生也注意到了一旁的讨论,向褒月倾说道。
“如何厉害?”
“这人也是个奇才,虽然出身武门世家,但对家传的功夫却一窍不通,一度被人认为是废物。”
“谁知道有一天,他跟一群半大小子打架,半大的孩子下手没个轻重,把人打了半死,因为害怕,竟然丢下悬崖去了。”
“结果这小子福大命大,居然没死。不仅没死,还捡了本秘籍,触类旁通,武功进益飞快。”
“没几年啊,他就在江湖上威名远扬了,前年打败了上一任天下第一,把老爷子打得吐血,归隐山林。他呢,再无敌手,遍游天下,好不逍遥。”
褒月倾听着,也不由得称奇。
“这般经历,当真是个奇人。”
“是啊,既然他到了京城,我们说不定还能打个交道呢。”
褒月倾也点点头,片刻又在心中暗道,这样的人,只要不被皇帝招揽,与她为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