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家医馆，待遇到脉息相近的女子，再查验其是否中了暗器，这似乎是眼前唯一的方法。先找到中了暗器的人，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到害人的和下手的。这几日，给王妃请过脉的，也不只红弦一个人，王妃可以调遣的，也不只红弦一个人。让红弦出头开这医馆，更多的是为了查清红弦母亲周氏夫人的死因。红弦站起身来，向王妃大礼参拜：“千岁山高海厚之恩，臣女虽碎骨粉身，亦难报其一。”

“你这孩子，怎么说着话，又跪下了。你那腿不要了，昨还走了那么多的路。快起来，别等着我拉你。”

红弦起身，对王妃道：“臣女知道，您是为了让臣女查明母亲死因。”

王妃微微一笑：“你的母亲原是我的旧相识，我原该帮你一些的。红弦，有时间想办法，请你师父出山，和我见个面吧。”

红弦低着头：“师父的脾气，怕是请不动。”

王妃神色黯然：“一时请不动也不要紧，慢慢来吧，我倒没有别的想头，就是想从他那里，问问你娘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红弦望着王妃：“有什么话，直接问臣女不行么？”

王妃轻笑一声：“你小时候的事儿，你又记得多少？再说了，这里面还有很多事情，恐怕是连你也不知道的。”

红弦自嘲地笑了一笑：“不能叫师兄请师父来一趟王宫么？”

王妃叹了口气：“你师兄要是能请得动他，我又何必找你呢？”

红弦隔了许久，方道：“你有什么事想问，也许，臣女知道呢？”

王妃微微抬了抬眼：“没什么，其实，我更想问的是，为什么等到你娘死后，他才露面收了你。之前，他在做些什么。再一个，这个东西，还是得请他认一认。”

红弦笑盈盈地道：“您若放心，把这暗器将到臣女手里，臣女带着，等再过几日，路好走了，臣女替您去问。”

王妃轻吁出一口气来：“过几日，城外的路也好走不了，这怎么也得等春暖花开了。趁这两日，你也准备一些，将那些药材，医案，能记下多少，便记下多少。我回头，给你再请个女医做先生。”

红弦驳道：“这倒也不必，咱们弄这医馆，原是不想大张旗鼓地查。现在特意地找人来教臣女，未免有些欲盖弥彰。倒不如这几日，臣女自己去找宫医们请教学习。”

王妃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是，是我糊涂了。”

红弦又道：“臣女想，咱们开这个医馆，一开始不会有太多的人来，咱们不如先盘下店开起来。先只是照方抓药，将价定得比别的药店低一些，把人招揽起来。旁人要是问起，就说坐堂郎中还在外埠没有进京，还要再过些日子，才能到。再贴出告示，聘请医者。等聘来了人，大不了再说原来的郎中，在路上出了事儿，来不了啦。”

王妃笑道：“这点子小事儿，你自己办吧。给你纹银十万两，你怎么花都成。”

十万两纹银，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京城里小门小户，一年也就二十两银子的挑费，十万两，够他们过上五千年的了。不说那些穷苦人家，便是红弦家里这样的人家，一年上千两也差不多了，十万两，够他们家过一辈子的了。王妃一开口，就是十万两，红弦不是不惊讶，她张大了眼睛，望着王妃：“这也太多了，用不了这些了。”

王妃轻笑：“你娘当初经手的银子，不知有多少个十万两了，怎么到你这，就这么没见识了。也罢，也不怪你，怪只怪你爹只是个四品官，能有什么。倒叫你们兄妹跟着受苦。唉，真不知道你娘当初看上姓秦的什么了。”

红弦低着头：“臣女也不知道看上什么了。以往，母亲在时，他们夫妻还算和顺，。家里虽然有个姨娘，有个庶姐，父新总还是敬重母亲的。那个时候，臣女也以为他们之间挺好的。谁又想得到，父亲他老人家竟然早早地便在外面立了外室。唉，这算什么事儿啊。好在，除了这件事以外，父亲这些年在外面也还算行得正，不然的话，怕是早有人弹劾于他，到那时，他这官儿还做是不做了？”

“好红弦，别为这个忧心了，现在，你也不是别无依靠，你靠这我，便是你秦家靠上了平阳王。即便有一天，你父亲真的招人弹劾，大不了不做这个官了，你秦家上下的日子总不会比现在差。”

红弦有些不大高兴地道：“唉，管他呢，只要哥哥平安过了明年秋闱，最好赶紧有人参他。他自己弄了这么大的把柄，怨不得别人。”

王妃一脸慈爱地道：“好红弦，那毕竟是你父亲，别埋怨了。”

红弦点了点头：“臣女知道，千岁，说了这么半天话了，您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

王妃摇了摇头。“那臣女给您按按膀子？”

王妃轻笑：“你这是把没伺候到你娘身上的，都用到我这里了。”

红弦别过头去：“千岁，您别说了。”

王妃伸手，抚了抚红弦的发辫：“好了，我不说了，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怨你。你是个好姑娘。”

红弦抽搭抽搭鼻子，转回头来：“臣女自己知道排解，您不用劝臣女。您现在，最要紧地，是保重自己，让自己好生休养，这才是两位殿下，还有小郡主的福气，也是臣女的福气。”

王妃微微一笑，眼睛阖了一阖。红弦知道，王妃这实在是困了，便伺候王妃躺下。躺下后，王妃道：“红弦，今儿睡我旁边吧。”

红弦摇摇头：“臣女睡觉不老实，还是回东厢睡了。您要有什么事儿，随时叫几位姐姐过来。唉，碧兰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呢？其他几位姐姐呢？”

王妃一一道：“碧兰多半是在煮药呢，玉兰我给她放了半个月的假，珠兰在明簪那里，至于斑兰，要问你啊。”

红弦笑道：“这么多人伺候着，怎么就还能有身边没人的时候啊。臣女多句是嘴，玉兰姐姐不在，您看外面守门的丫头，有没有看得上的，叫上来先跟着伺候几天？”

王妃摇头笑道：“算啦，不过就这一时没人，她们也是知道你在这里，都不着急了。要不然，早就都回来了。”

红弦假做嗔态：“怎么，她们这是真把臣女当做丫鬟了？”

王妃笑道：“行了，别说笑了，你要实在累了，就先回去，碧兰也快回来了。”

红弦低着头：“算了，臣女再等一等，等碧兰回来，臣女再回去。”

王妃也不再说什么，轻轻地阖上了眼。红弦坐在王妃身边，默默地回想着方才所说的一切。一时，碧兰回来，手里拿温盅端着碗药。红弦连比划带说地轻声道：“你回来了，千岁睡了，我也先回了。”

碧兰摇头，亦是比划着轻声：“您先别回去，奴婢回来时，看二殿下那边遣人过来，说是要请您过去。我把那边拦了下来，没让进来。”

红弦眉头微微一皱：“我刚想起来，千岁让我今儿在这边陪着，碧兰姐姐，往常您这边给千岁守夜，是怎么做的？”

碧兰笑道：“我的大小姐，您不愿意过去，奴婢过去回了就是了，怎么就吓得连屋都不敢回了。”

红弦低着头，有些羞赧地道：“没有，方才千岁确实留下我了。只是我当时犯懒，就没应下，现在想想，实在不该，千岁肯留我，是恩典，我怎么能往外推啊。”

碧兰莞尔一笑：“您要这么说的话，那您在这里，等千岁醒了，伺候她把这药喝了。我去回二殿下。”

红弦连连点头。这个时候，明箴为什么找她，她并不清楚，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明箴不该找她。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王妃的伤，他不应该把儿女情长放在首位。即使找她是为了问询王妃的伤情，也不应该黑夜之中召见于她。她不明白，记忆里那个温润知礼的师兄，为什么这一回会这样莽撞。而那边知道红弦不过来的明箴，亦不明白他的这个师妹，为什么会这样的执拗且绝然。“她说什么，母妃让她守夜。守夜不是有碧兰了么？”

明箴脸色铁青地望着传话的宫人。宫人回道：“碧兰姐姐是这么说的。”

明箴皱着眉：“你没见到她？”

宫人赔笑道：“爷，瞧您说的，奴婢怎么能进得了是千岁的屋呢，秦小姐不肯出来，只让碧兰姐姐出来回话。”

明箴叹了口气：“退下吧，这也怨不得你。”

遣去了宫人，明箴心绪烦乱的摇摇头：红弦啊红弦，这趟浑水，你是一定要往里趟，是么？罢了，到现在这个样子，再硬往外拽你，也拽不出来。现在在这风口浪尖上，你真的有本事保护得是了自己么？我现在四面楚歌，又哪有余力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