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千里一声怒喝，惊了众人。小孩儿木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愣在哪里，要哭却又没敢哭出来。红弦怔了一下，笑道：“来，木生，自己到里屋儿玩儿一会儿。”

说罢，牵着木生的手，领到里间屋，拿手帕子三两下裹了只小耗子，给木生当个玩偶。红弦出来，对大侠卫千里道：“卫大侠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卫千里轻叹一声：“方才吓到你们了，不过，百草堂那边所用之毒虽然诡异，却也不至于如你所说的那么不稽。”

红弦听了，微微皱眉：“还望卫大侠指教。”

“指教谈不上。我这些年天南海北的跑，于百草堂倒也知道一些。你见到的那个人，应该是他们百草堂里年轻一代的翘楚，名叫娜兹，汉名叫做许香，她与你说的年纪不假，今年确实是三十多岁，不过，她是个天生的侏儒。长到六七岁时，便不再长了。到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天将火流星，烧毁了村落。村子里的人，认定她是个灾星，便将她逐了出去。你想，她这个样子，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活得了。也是老天垂怜，让百草堂收留了她。”

卫千里喝了口茶，继续道：“她说的那个能让中毒之人一起伤人之心，便自己先受痛苦的药，却有其物，名字了叫做诛心散。不过，我还不敢说秦姑娘你一定就中了那个。至于什么换血之后，便能让你从此骨骼不再生长，百草堂中，向来没有这个说法的。”

汪明箴望着卫千里，大着胆子道：“卫大侠您江湖阅历颇丰，不过终不是百草堂的人，您能保她所说一定为假么？”

禹慕贤轻喝一声：“明箴退下。”

红弦轻轻地拉了拉师兄的衣袖，示意他继续听卫大侠说下去。卫千里却也不恼，只是含笑道：“小王爷所说，也是有理。咱们假定便有那个毒，她既给秦姑娘下了诛心散，又何至于再费这个事？红弦，你说呢？”

红弦皱着眉头：“我不知道，我对百草堂，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我不敢断她说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卫千里微笑着点了点头：“况且，还有一点，你们有没是有想过，她本身是个侏儒，这个事儿在南边不算秘密，她的身材便不可能是药物制成。”

明箴依旧不放心地道：“说是这样说，那万一她们手里还是有这个毒，但是她自己没中呢？”

卫千里轻笑一声：“秦姑娘，得罪一下，我能摸一摸你的脉息么？”

红弦望着一眼师兄，没有说话。卫千里讪讪一笑，从荷包里拿出三根金丝，放在桌上：“你自己绑在脉门之上吧。”

不等红弦回应，禹慕贤便从桌上拿起金丝，唤过红弦，给红弦系在腕上。卫千里手搭着金丝的另一头，细细探究。禹慕贤、汪明箴、红弦三人，具是心中忐忑。过了许久，卫千里才松开手道：“红弦姑娘，你自己试试，若要与人动手，是什么感觉？”

红弦努力地想着，如果让她现在去打一个人，会是打谁。想来想去，却只有紫袖一人。或者是因为紫袖不在身边，她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异样。红弦轻轻地摇了摇头。汪明箴笑道：“师妹，要么你与我过几招试试？”

卫千里拦道：“相互过招没有伤人之心，也是无用的。”

红弦皱着眉头：“我方才，确实在想要打一个人，不过，也许是因为她不在这里，我没有感觉到一点异样。”

卫千里亦皱起眉头：“从脉象上看，秦姑娘确实是中了诛心散。这几年，我往南疆走时，也遇到过几个中了诛心散的人。他们的脉象，与秦姑娘你一般无二。”

“那红弦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汪明箴忍不住问道。禹慕贤低声道：“会不会是悬丝诊脉不太准呢？卫大侠，您直接给红弦诊一诊吧。”

卫千里叹道：“秦姑娘是官家小姐，我可不敢冒失。”

汪明箴反过来劝红弦道：“师妹，卫大侠君子之风，你又扭捏什么？”

禹慕贤一指明箴道：“你这呆子，你师妹她还不是担心你么？”

汪明箴皱着眉头：“这治病救人的事儿，又担心我什么？”

说着，朝卫千里作了个揖：“卫大侠，还请您为我师妹多受辛苦。”

禹慕贤拉着红弦的手：“你还有什么担忧么？”

红弦红着脸，缓缓将手腕伸到卫千里面前。卫千里重新给红弦诊了脉，道：“诛心散是真，不过，却还没有到发作的时间。还有一样毒在克制着诛心散。”

众人听到卫千里这样说，霎时间又都惊慌起来。卫千里从荷包里拿出一枚长针，缓缓地刺入红弦的手指。血是红色的，不过比这寻常红得过份。卫千里用一张棉纸接下了血珠：“你们容我看一看。”

禹慕贤问道：“要有多久，你明天不是就要起程了么？会不会耽搁了？”

卫千里笑道：“我的事儿，如今倒不急。先顾着秦姑娘吧。秦姑娘，能把许香留给你的葫芦，还有那药方给我么？”

红弦二话不说，便从荷包里拿出了葫芦还有药方。卫千里接了收在衣裳里：“我这边尽快，看明天能不能给你们个结果吧。”

红弦转头，望着明箴：“师兄明天能替我跑一趟么？”

禹慕贤问道：“怎么，红弦，明天你出不来？”

红弦苦笑一声：“我如今有了郡主伴读这个差事儿，有些时候，却也身不由己。”

禹慕贤摇了摇头：“你是郡主伴读，他是小王爷，你不方便出来，他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红弦苦笑一声，神情凄苦。汪明箴担心师妹，连道：“您放心，明天纵我过不来，也会叫别人过来的。”

禹慕贤连道：“别，你们王宫的人，我不想见。这个地方，也别让更多的人知道了。红弦她有这么个地方不容易。明天，有了结果，我给你们送过去。”

说罢，转头望着卫千里：“卫大侠，您看成么？”

卫千里点了点头。禹慕贤想着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便对两个弟子道：“你们两个，也都回去吧。年关将近，你们也都有各自要忙的事儿。红弦，你这个事儿不要怕，卫大侠自然有本事儿能救你。”

红弦点了点头，与汪明箴一起，朝大侠卫千里还有师尊禹慕贤又行了一礼。卫千里朝里屋唤道：“木生，姐姐要回家了，出来跟姐姐告个别。”

卫千里唤了两声，屋子里一直静谧得没有回应，红弦笑道：“小家伙别是睡着了吧，师兄，咱们先走吧。”

汪明箴点了点头。不过，卫千里与禹慕贤却没有听到屋里有呼吸声，知道多半是出了事儿了。禹慕贤连忙站起身来，冲到院子里去。而卫千里则冲到了里屋。红弦与汪明箴不解其意，互视一眼。卫千里进了里屋，只看屋子里空空如也，他高声唤道：“秦姑娘你来看下。”

说着，“哗”地一下子，打开了柜子，又弯腰看着床底。红弦听出卫千里声音异样，知道是出了事儿了。她心里害怕，回头看了一眼明箴。明箴点了点头，便陪着红弦一起进去了。“木生呢？”

红弦看到屋子里只有卫千里在，忍不住问道。卫千里有些歉然地问道：“秦姑娘，您方才进来时，可曾发觉有什么不对？”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我进来的时候，急着出去，赶紧拿手帕子给他叠了个玩意儿，就没注意看别的。”

“你别问她了，来人是走的窗户。”

众人听了声音，转回头来，看禹慕贤进来。禹慕贤叹了口气：“我刚到屋外看了，窗根底下有人站过的痕迹。”

卫千里皱着眉头：“什么样的人，能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做下这种事儿？”

禹慕贤面色沉重地道：“不用问，多半还是百草堂。”

“木生那孩子，对百草堂那么重要么？”

红弦低着头，有些想不明白。一开始，木生便可以说是她从百草堂的手里救下的。到现在，兜兜转转地，却又让百草堂给劫去了。汪明箴牵着红弦的衣袖：“师妹，咱们先回去。我调些个人来。”

卫千里拦道：“小王爷不用调人，他们也不是冲平阳王宫来的。”

明箴焦急地道：“我知道他们不是冲王宫来的，他们是冲红弦来的。”

禹慕贤叱道：“明箴别闹，我送你们两个回去。这个事儿，你们两个不许再插手，有我和卫大侠两个。”

明箴不甘心地道：“师父，我们可以不插手。可是这件事，关着红弦的性命，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禹慕贤斥道：“放不下心，也得放下。听话，跟我回去。这个事儿，你们两个也帮不上忙，回去吧，我还得听卫大侠的调遣呢。”

卫千里亦有些焦急起来：“小王爷，您要真有心插手江湖，不如直接调兵遣将，平了滇南匪患，让什么百草堂彻底地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