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
燕京城李家，灯火通明的老宅。
主屋。
李家老爷子虚弱的坐在正中太师椅前，他干瘪的双手攥着龙头拐杖，低垂脑袋，眼眸闭合…他的鼻息前，依旧插着呼吸的管道，手背和胳膊的血管连接着输液设备，价若黄金的生命液体艰难维系着老人的生命。
在老人面前，左右两侧，李家第二代，如今的掌门人端坐着。
嫡系第三代，则各自站在自己父辈们的身后。李玉珍是长房长孙女，而且在中海做出偌大成就，被李老爷子特许坐在二代的末尾。
此刻。
屋里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目光落在老爷子身前。
“老爷！”
适时，寂静声忽而被打破。身穿黑色正装，满头银发的老人迈过门槛匆匆走进主屋，他感受到屋内那令人窒息的氛围，脚步停顿，然后低着头走到李玉珍父亲李重言的身后，唤了声。
“那边打来了电话，说是第一先生还有十分钟左右到，让我们做好接待的准备。”
管家，沉声道。
他的话语声并不高，只在先生那几个字前加重了些。主屋里，李家所有的嫡系神情纷纷凝起。
“我知道了。”
李重言，应道
他看向主座的老爷子，脸上浮现出愧疚，欲言又止，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唤了声：“父亲！”
昏黄灯光下。
攥住拐杖，低垂着脑袋的虚弱老人小指先动了动。跟着，只听见[嗬嗬——]的喘息声，屋子里，许多人脸上露出不忍，侧开了脸庞。老人吃力的睁开眼，浑浊的眸子在主屋嫡系间掠过，心底难免生出些悲怆，直到望向末尾的孙女李玉珍时，目光方温和了些，但紧跟着，难掩惋惜。
为何！
为何李家的麒麟儿，是个姑娘！哪怕他不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古董，但家族渊源，血脉源头不可改！
“王大夫。”
“开始吧。”
李家老爷子对身旁，穿着白色大褂的中年人，说道。
“是！”
中年医师打开早已准备好的箱子，白色的雾气弥散，琉璃色的液体被医师谨慎的取出。这是里世界圈子里最顶尖的生化结晶。老人此前曾打过一次，能够短暂的恢复精力，如同回光返照般。作为换取精力的代价，则以所剩无几的寿命代替。
“老爷子，我开始了。”
中年医师准备好，恭敬道。
当琉璃般的液体缓缓推进李家老爷子干瘪的血管里，主屋，不知是谁，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呼！”
“呼！”
老爷子喘息着，神情痛苦。
“王大夫。这些年，给你添麻烦了。”
李老爷子攥住拐杖，眼眸平和的注视着身前，等医师后退，沙哑的声音忽而响起。
“我应该做的。”
中年医师蓦地一愣，随即恭敬道。
“这是一次好机会。”
“正好，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鬣狗们清理干净。”
李老爷子没再说话，他休息了片刻，继续说道。
自年二十九晚开始，这一切都是老爷子布的局。他用自己所剩无几的寿命做筹码，临死之际，把所有按耐不住等待着吃老子尸体的鬣狗都钓了出来。
“重言。这次出头的，有燕京城那几个二线的家族，他们身后一定还有推手，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李老爷子说话很慢，但十分有力，他在做着最后的吩咐。
“自他们身上割下的资源，照旧给王家送去大部分，而后是刘家、杨家…赌…赌上一切，让你再最后进一步。”
“那个位置…的…的交接，是三个月后。”
“我…我是等不到了。”
李老爷子，缓缓的说道。
推入至血管里的琉璃液体渐渐的生出效果，李老爷子干瘪的脸庞开始为血色充盈，他的精神头，变得清醒，说话亦连贯了起来。
“王大夫说，我还有不到两个月寿命。等我死后，秘不发丧，等交接结束后再行火化公开。”
话音落下。
许久无人应话
身穿白色大褂的王医师站在角落，注视着这间古典的堂屋，注视着垂死的老人在榨尽他最后一滴光和热，在为这个即将落寞的家族寻得最后生路。
他面露肃然，只觉得胳膊上冒出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他想起了《红楼梦》里，那家族的兴衰落寞。
这天空的上方，金字塔权层是有限的。
当前行者被拖下，后来人才能踩踏着登顶。
…
与此同时。
另一边。
中海，茶馆。
陆平注视着跪在面前的两人，他身体炙热，紧张而兴奋。当接受丁青和薛华清的效命，他拥有的权柄将不再是无萍之水，不再仅凭借情报，而是具备了实质化。
“愿为先生效命！”
听见陆先生的话语。
丁青和薛华清，将脑袋磕着地板，再次说道。在权力层，自古就有招纳门客、幕僚的传统，至现代，这种行为依旧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些称谓罢。
“好。”
陆平克制住情绪，应了声。
“你们且起来。”
继续道。
丁青和薛华清干脆利落的爬起，站在陆平的身前。“坐”，耳边，再次响起了话语声。
陆平清晰的察觉到，丁青和薛华清对待他的态度变化。更为的亲密，但同样保持住更加的敬畏，没有再与自己并肩坐着，而是有意坐在他下首边，只坐了半个的屁股。
“说说你们听来的消息吧。”
心跳有力的跳动。
深吸了口气。
陆平端起茶盏，用茶盖拨了拨茶叶，以给他预留出调整心态的时间，抿了口茶。带着些笑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年初四的时候，我们收到消息。说…说是李家老爷子…”
薛华清，沉声叙述道。
“原来是这样。”
“所以，在年二十九的时候，就已经出事了。”
陆平听的认真，在心底低语。他看向神情里为阴云笼罩的薛华清和丁青，明白，如果不是这一场巨变，两人可能也做不到如此，不会这般迫切的完全加入自己麾下。但是…现在的他心底同样打了个突触，感受到让人窒息和绝望的不安。
[叮铃铃——]
正在想着怎么回应，怀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陆平看了眼号码，心里有些发麻，不明白那位红楼的吴爷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在丁青和薛华清的目光里。
陆平不动声色的深呼着，从容镇定的接通了电话，带着些笑容的话语自其口中道出：
“喂。”
“吴爷最近和我联系的可有些频繁呢。”
“吴爷？”
丁青和薛华清听见，两人互相对视了眼。薛华清长吐出口气，越发的觉得自己没做错，陆先生的身后深不可测。
电话在继续。
陆平有些不明白红楼吴爷口中的话语，只将那些许的字句道出，注意面前两人的反应。
“第一先生，正在探望李老爷子？”
第一先生？
谁？
丁青和薛华清头皮瞬间发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