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
红楼。
六十二岁的吴时璋拿着电话，余下一只手弹着雪茄烟灰的动作倏而停顿。他神情里露出揣摩，听出了陆先生语意里意味深长的味道。
那一位探望老爷子并未有隐藏的意思，连他都能收到消息，那吃这碗饭的陆先生更不必多提。
只会比他更早确认…甚至，是更更早。
难道…
吴爷睿智的眼眸倏而收缩。
“陆先生，您跟我交个底。”
吴爷坐正身体，他看了眼窗外的月色，抬高了些声音：“这后面可还有东西？”
“陆先生。”
“算我欠您一个人情。”
他继续道。
这场汹涌的漩涡，主要集中在燕京城权利中心，让许多观望的势力骇然驻足。
“…”
陆平听见，脸上进入习惯性的虚假笑容，抬起眼眸将面前两人的反应收在眼底。
什么东西？
你又联想到了什么…
所以，到底是哪位大人物？！他探望李家老爷子到底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干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丁青和薛华清为什么都成了这个反应？
电话内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陆平的身周。
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陆平不敢乱说话，但又不能不说话。琢磨着文案，他想要哭的心都有了，刚摆起大佬的姿态收纳了麾下，就面临穿帮的危险。只神情淡然，将面前茶盏的盖子捻起放在了边上，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了口，借着这个动作，陆平给自己抢下了些时间。
还是不知道。
他掌握的信息甚至不如薛华清多。
眼神一狠！准备搏一把！李家倒了，丁青和薛华清被清算，他也跑不脱…也就是说，他是和川禾绑定在一起的！
“迟暮的虎——”
陆平放下茶盏，平和的语气里带着笑容。
他略微停顿，而后抬高声音，反问道：
“就不是虎了？”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的反应还未知道。但陆平面前，丁青和薛华清两人沉默过后，眼睛陡然睁大，两人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秘密，连喘息都短暂的停滞了。
他们两人的权柄，于寻常的普通职员而言是‘天’。在权利金字塔层，却处于最边缘，只稍得罪统治者们就可能被连根抹去。
而现在，陆平和吴爷电话里言语的就是禁忌。
“我明白了。陆先生，我欠你一个人情。”
红楼。
吴爷深吸了口气，他握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随之重重的说道。过了片刻，像是调整了过来，他继续说道：
“陆先生何时有时间，我请先生喝茶。”
“还不确定，过几日。”
陆平心脏跳的很快，他听见，继续做出随意的态度，应了声。再道了几句后，将电话挂断。
他没在意吴爷所谓的人情，赌错了，则万事休。
“探望老爷子的那位先生。”
陆平看向面前的两位，平静的提了一句：“你们觉得如何？”
“不敢！”
薛华清眼皮跳动，忙应道。
陆平看着后者的反应，这才后知后觉的联想了起来，他略微停顿，笑容如面具死死的焊在了脸上。
茶桌前，袅袅的白烟自壶嘴冒出。屋子里，陆平不再言语，薛华清和丁青更不敢说话。
…
燕京城。
黑色的车队行驶至李家老宅前，宅子的四周所有核心区域纷纷被戒严，所有经过的人员车辆全部被注视着。
李家朱红色的正门打开，威武的石狮子前，李家所有人全部在李玉珍父亲李重言的带领下，等候着。
主车，与前后几辆车子的车门同时被打开。
身穿黑色正装的中年人相继下车，李重言望向被拥簇着的男人，神情里露出恭敬。
“赵先生。”
为首者，姓赵。
“重言，你是很不错的，我们都很看好你。”
赵先生拍了拍李重言的肩膀，温和道。
“老爷子他？”
赵先生紧跟着，说道。
赵先生身后的几位中年人，也都纷纷与李家众人问候寒暄了起来。
他们还在说着，朱红色正门内，再传来了动静。只看见，穿着黑色褂子的李家老爷子坐在轮椅前，由李家长房长孙女李玉珍推着缓缓出现。
当轮椅停在门前，前后的保镖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轮椅抬过门槛。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老爷子看去，很苍老了，但脸庞里透着红，精神头还算好，哪里如外面传闻的濒死，甚至已经死了。
“老队长！”
赵先生快步迎了上去：“外面风大，您怎么出来了。”
“哈哈哈…”
“小赵啊，你能来看我这个老不死的，我很高兴。说明我当年没看错，不是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死了，如那鬣狗、乌鸦分尸我这把老骨头。”
李老爷子精神矍铄，自病倒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现在这种舒服的感觉了。哪怕上次打了针，因为剂量太小，效果不如现在。
他朗声笑着，洪亮的声音在夜色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这般的话语落下。
在场的所有大人物脸色纷纷变化。
李老爷子这一句话语实在太重，相当于撕破脸，一点情面都未曾留下。赵先生年轻的时候，曾经受到过李老爷子的提携，是有香火情的。
“老队长，您的事情我听说了。您安心休养，这口气啊，我帮您理顺了。”
“我推您进去。”
“这外面风大。”
赵先生走近，笑着向李玉珍颔首：“李家虎女，我听说过你。这一代年轻辈里，姑娘中你当得上第一，无愧风华绝代。”
“赵先生过誉了。”
李玉珍，恭敬道。
她后退了一步，赵先生接过她手下的轮椅。将轮椅推进宅院，朱红正门外，众多的人员相继进入宅子内。
…
夜色越来越深。
李家宅院外发生的事情，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被疯狂传播。
寂静！
古老都城的上空，陷入了寂静。
中海，红楼。
吴时璋接通了电话，他听见了电话里的内容，背脊被汗透一屁股坐回到位置前。
沉闷的喘息着。
面色不断变化。
老实说，他确实是收到了一些委托，想要借助他在中海的力量吞咽川禾。
好在…
好在…
许久。
吴时璋像是反应了过来，忙抓起电话，给陆平拨去。
“陆先生。”
“多亏了您…”
陆平听见，神情自然，片刻后他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明白，自己应该是又逃过一劫。
…
“好了。”
“李小姐应该是无事了。无须这般绷着脸，像什么样子。”
陆平看向丁青和薛华清，脸上带着笑容，从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