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一张脸憋得通红，骂咧咧地走了，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再过来搭话了。

「雷哥，你老这么调戏他不好吧？」

「难道不是他调戏我？」

「可是、咦？难道他说的那个味道，是你的……」

「……」

「我！我去买抑制剂，我这就去！」

吴三省和几个人一合计，最后决定继续往前，由两人拿折叠铲划船，剩下三个拿着枪戒备四周。

他们的装备大部分都是按人头置办的，现在多了一个李雷，他们又不可能让他拿枪，潘子就让他留着那把军刀防身。

李雷现在和他们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吴三省把他和吴邪安排在中间，李雷手里有班奴在，碰上尸鳖也不用怕。

吴邪一边划一边研究这边上洞壁，突然有了一个疑问，于是问吴三省，“你看这些都是整块的石头，古时候的倒斗先人到底怎么挖出来的啊？就算是现在，没几百人恐怕也挖不出这么深的洞穴。”

吴三省说：“你看这洞这么圆，年代十分久远了，估计当年挖这个洞的，肯定是官倒，就是专门倒斗的军队，看样子，我们要找到那地图上所标的墓穴，恐怕没想得那么容易。”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那个墓穴在哪里。”一直没有说话的李雷突然发话，他看着在场的人，缓缓地说，“我刚才想了一下，我来这里这么多次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或许前面的东西真的很凶险，有些事情告诉你们也是早晚的事。”

“靠，你才发现啊！”吴邪低声说道。

李雷笑着看了他一眼，吴邪赶紧闭上嘴。

“既然这样我也不瞒着你们。我跟着你们，是因为我想找一队人跟我一起进入那个墓穴。”

“哦？李雷兄弟，莫不是也想来分一杯羹？”潘子道。

这倒是不奇怪，毕竟山里人生活大多比较拮据，想发死人财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才行。

李雷却是摇了摇头，“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我不需要什么冥器，我进去只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去验证。”

之后，李雷就把两年前山体塌方出现大鼎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

当知道因为那个大鼎已经引来不少慕名而来的“专家”后，吴三省顿时就急了，只是眼下他们连第一道坎都还没跨过去，干着急也没有用。

大奎却止不住好奇，“那你怎么现在才想要进去啊？如果想要找人一起去，应该不缺人才对。”他话一说完，就发现大家都不说话了，潘子更是剜了他一眼，大奎不解道：“咋啦？”

李雷笑道：“我如果在下面出了事儿，我怕我爷爷没人照顾。”

“噢，那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啊？”

这次就连吴邪都忍不住捂住了脸。

大奎连忙闭上了嘴，他真是说多错多。

李雷默了一瞬，淡淡道：“记忆。”

一直一言不发的闷油瓶忽然说话了：“你怎么肯定，去了就一定能找到答案。”

李雷道：“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有没有。”

闷油瓶不再说话，只一抬手，示意大家噤声，吴三省叹了口气，“积尸地到了。”

这个时候，班奴突然从篓子口一跃而下，向六角铜铃大尸蟞爬去，伸出两只大肥螯嗖地一下捅进去，扯出一条长长的蜈蚣来，扑通一下跳进水里去了。

“……”

“看样子，它真的不想跟我们进去。”李雷无奈地解释道，“剩下的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闷油瓶看了李雷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洞的深处发出一阵绿油油的光，船一进入那团绿光中，眼前顿时豁然开朗。随着洞内的景象慢慢地呈现在眼前，几个人在这里见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这里的一切简直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水里，岸边，洞壁上——触目所及的地方充斥着大量的，凌乱的，残破的尸体。

水面上浮动着大大小小的不明肉块，随着他们的深入越来越多，很快船边就堆满了一圈，从上面可以看到乌黑发烂的创口，流出的脓液似乎具有强烈的腐蚀性，皮肉都烂在骨头里，分辨不出是人体的什么部位。

在水道的两边的浅滩上，堆砌着成排的骷髅和各种残肢，是人类的还是动物根本无法分辨，应该都是从上游飘下来，然后在这里搁浅，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河道边上，还能看到一些还算完整的尸体，时不时地从里面钻出来几只尸蟞，那些尸蟞跟他们船上的比只小了一圈，却是每一只的个头都有普通的4、5倍大，几只聚在一起分食，三两下就将一条胳膊吞噬殆尽。

“我的妈呀！”

吴三省看着这可怕的场景，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

这里与其说是积尸地，倒不如说是一座尸蟞养殖场。

就连吴三省这样的老瓢把子都是第一次看到数量如此庞大的死人，就更别说吴邪这个初生未羽的小菜鸟了，闻着空气里不知是尸臭还是别的什么的难闻气味，吴邪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扶着船吐了出来。

“娘的，我吴老三倒过这么多年斗，从没见过把墓穴折腾成这个样子的！”吴三省骂道。

“三爷，看那边！”大奎颤抖着手一指边上的洞壁。

洞壁上悬着几具水晶棺材，其中两具是空的，一具棺材内躺着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尸体脖子处的断口被拧成了麻花，黑红色的血迹飞溅在透明的棺壁上，再抬眼往上一看，只见那尸体的头颅被放在棺材顶上，颅顶被某种利器完整地削开，里面大脑被掏空，做成一个人肉灯盏，里面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燃料，青色的火光下照亮下方一张狰狞可怖的人脸。

这些痕迹一看就是新鲜的，一想到造成这幅惨状的元凶有可能就潜伏在附近，吴三省就感觉到不寒而栗，他不禁想到，自己这一趟是不是不应该带吴邪过来，这里的一切，似乎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此时的吴邪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他继续划船，划着划着，忽然手里的折叠铲碰到一个东西，低下头一看，一颗被腐蚀得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颅在水中浮浮沉沉，它靠在铲边缓缓转过正脸，一双没有眼白的双眼正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啊！！”

吴邪吓得大叫一声，抓着折叠铲当棒球棍，对着那脑袋就是一飞铲，那脑袋被打得飞出去老远，落在了远处的一堆碎肉堆里，砸得几只尸蟞飞窜出来。

吴三省见了忙夺过折叠铲给了他一记栗暴。

“你小子！怎么不知道注意点儿！万一要是再给惊动了什么东西怎么办！？”

吴邪内心叫苦不迭，他刚才吐了一阵，一边吐一边吸进去不少这里的气体，再加上来的路上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现在胃里只觉得火烧一样难受，吴三省看见他脸色极差，知道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连忙招呼大奎，“这里的空气可能有问题，咱们得赶快划出去。”

“三、三爷，有粽子！”

大奎颤颤巍巍地指着刚才被吴邪砸过的地方，他声音刚落，那里的尸体堆轰隆隆倒塌，一个歪七扭八的人形物体从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羽衣的古代女尸，整颗脑袋和脖子几乎分开，只有一点皮肉将它们连接起来，垂在胸前，断裂的切口正对着他们，像一块发烂发臭的酱卤鸭脖。

那粽子像被操纵的木偶一样，僵硬的四肢活动起来十分不协调，肩膀上的脑袋随着动作摇摇欲坠。

眼看着那粽子一步步朝他们过来，吴三省喊着大奎的名字让他去拿黑驴蹄子，结果一转头，那家伙已经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晕死过去了。

吴三省大骂一声，潘子把黑驴蹄子递给他，吴三省一抹脸，郑重其事地对吴邪说，“瞧瞧吴三爷的手段，大侄子看清楚了，这千年的粽子可是难得见到的，要是我没得手，你就朝我天灵盖开一枪，让你三叔叔死得痛快点！”

吴邪此时此刻才有了一点倒斗的真实感，听了吴三省的话，他一把扯住吴三省的胳膊，不放心地说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咱们就别逞能，我看那粽子脖子都快断了，说不定只剩下丝血了。咱们可以先来两枪探探虚实，没必要上来就硬碰硬！”

李雷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却没有上前阻拦，他也很好奇这个世界的驱邪手段，现在有机会让他看到现场示范，何乐而不为呢。

闷油瓶也拦住了吴三省，“黑驴蹄子是用来对付僵尸的，这家伙恐怕不是僵尸，让我来。”说完，从他的背包里拿出那把龙脊背，解开布包，从里面抽出一把黑金古刀。

闷油瓶在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他的血滴进水里，“哗啦”一声，周围的尸蟞像碰见鬼一样瞬间远离他们的船，空气中迅速蔓延开一股血腥味，闻到这股味道，原本还在用意念给南七七传图片的李雷脸色骤变。

李雷抬眼看向闷油瓶，鲜血已经流满了他的整个手背。

只见闷油瓶的手往那女粽子的方向一指，女粽子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整个躯干匍匐在地，她的双臂仍然在往前抓，下体却纹丝未动，似乎下一秒就要上下分离。

闷油瓶大喊，“快走！千万不要回头看！”

吴邪听了和潘子没命地往洞口划。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闷油瓶那只受伤的手腕，他猛地用力一挣，没挣开，回头一看，李雷正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他的手，脸色十分难看，“把手包起来。”

“放手！”闷油瓶目光凛然，李雷丝毫不惧，他伸出手在那柄锋利的刀上轻轻一按，暗色的血液不一会儿就流了下来，很快就将上面闷油瓶的血液完全覆盖。

闷油瓶的瞳孔微缩，他神色莫名地看着李雷，嘴唇微微翕动着。

李雷低声道：“这里的气体恐怕有毒，我劝你还是把伤口包起来，要是一不小心着了道，这里可没有医生给你看病。”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吴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奋力划水。

神仙吵架，凡人退散。

就在吴邪以为他们会僵持不下的时候，闷油瓶居然在他身后坐了下来，拿出绷带开始包扎伤口。

所幸的是，小船已经距离洞口很近，那白衣女粽子也没有继续追来的迹象。

一进洞口，所有人都自觉地没有回头。

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的船堪堪消失在拐角处后，那女粽子的脑袋“轰”地一声爆裂开来，青色的脑浆混合着不明液体四下飞溅，附近的尸蟞一沾染上瞬间就被腐蚀殆尽，化成一滩沸腾的黑水。

一只红眼睛的大蜘蛛从烂成一坨的脑花里面缓缓地爬出，它甩了甩身上的黏液，张开硕大的螯牙狂躁地摩擦着，发出吱吱的响声，霎时间，洞穴中的尸蟞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动着，全部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发了疯似地往外逃，更有落入水中的尸鳖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出洞前吴邪留了个心眼，不是不让回头看吗？他想，只是透过水里的倒影偷偷看一眼，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结果低头一扫水里，就看到他背上趴着一只形状诡异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吴邪吓得立即想大叫出声，突然一记手刀打在他脖颈上，吴邪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真是不老实。”李雷垂眼看倒在一旁的吴邪，轻声喃喃道。

黑暗中没有人发现，他的瞳孔在刘海投下的阴影中隐隐闪着红光，淡淡的往旁边一撇，那只趴在吴邪背上的傀被这一眼看得几乎维持不住形态，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坐在后面的潘子讪讪地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给旁边的闷油瓶递了一卷新绷带。

“小哥，多绑几圈更安全。”

闷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