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放下手里的活计,有些不安的看向会议室的方向,此时离艾莉亚偷听瓦里斯二人的谈话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想来两人已经依着时局筹划好了下一步的行动,丹妮莉斯怀孕的消息八成也已经传到了劳勃耳中,而艾德则多半会像小说中一样,为了所谓的“正义”向劳勃辞官。只是一旦艾德开始准备动身离开君临,培提尔就会走出下一步棋:找到理由让艾德不得不留在这里,直到将瑟曦认定为杀死琼恩·艾林的真凶。
在原先的故事里,培提尔只需将艾德带到莎塔雅店里,再用劳勃的女儿拖住他回城的速度,以便提利昂被擒和艾德辞官的消息传到詹姆耳中,再为他留下时间在两人路上埋伏好人马,而现在没有了这个助力,只怕培提尔会选择亮出她不知道的、更加危险的牌面......可惜这些都不过是她的猜想,要是在王座厅,她还可以混在一班仕女中间听着,但却实在找不到理由跑到御前会议上旁听。
“珊莎,”修女从她手中拿过勾的歪歪扭扭的花边:“真正的淑女做事时从来不会心不在焉,你是个好姑娘,我可不希望你变得像你妹妹一样。”
珊莎这才回过神来,她瞥见了窗外有些偏西的日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我很抱歉,”她站起身来对修女说:“我今天感到有些不适,所以刚刚才没能专心做事,可否允许我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修女点点头:“那就回去吧,难怪你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珊莎不紧不慢的把花边和钩针在一边的篮子里放好,像是平时一样慢慢走向卧室的方向,直到拐过一道回廊,才一把拎起裙子,脚不沾地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珊莎便一把插上了门闩,等到培提尔在首相塔的旋转楼梯上看见她时,珊莎身上常穿的白衣已经换成了一条湖蓝色的宽袖长裙,肩上搭着深红色的羊毛披肩,枣红色的卷发没扎辫子,只用一条绣银的丝带松松的拢在脑后,余下的部分任其垂过肩头,臂弯里挎着一只柳条编成的花篮。
“贝里席大人。”珊莎侧身让培提尔过去,培提尔也停下脚步向她问好,继而又继续沿着楼梯向上爬去。珊莎心里的石头终于又落下了几分,她暗中甚至有些暗中得意,自己和培提尔的第一个回合便赌对了牌,培提尔虽然在维斯特洛的局势上领先瓦里斯二人一步,但对于狭海对岸的消息却不如他们灵通,因而无论是丹妮莉斯怀孕还是首相辞官对他而言都是突发事件,艾德一旦离开君临,计划的第一步就没法继续进行,所以培提尔才会在此时亲自上阵,将艾德强行拖在君临,再利用劳勃急需可靠亲信的心态,让他协助自己逼艾德留下。
珊莎利用之前找到的小路,一连避开几个侍卫和侍女,终于按照计划好的时间赶到了神木林,旧神信仰在这个属于伊耿的城市衰落已久,而神木林则更是在艾德到任之后才稍微有了点人气,在这里的所作所为甚至连神明也无法窥探,唯有天知地知。
珊莎随手把花篮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甩进一边的草窠,脚下紧跑几步,终于在另一人赶到了那棵爬满烟莓藤蔓的橡树脚下,站在暗红色的龙息草花中间,安静的等着。
没过多久,寂静的树林间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珊莎低着头从树后转出,看见她,迎面走来的瘦高男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显然被吓了一跳,而她自己也随之做出一副紧张的表情。
“父亲,”珊莎抢在对方开口以前说道:“请原谅我,我不应该偷着跑出来,可是王子在信里说他想见我,我只是......”
“珊莎,告诉我是谁给你的信。”艾德愣了半响这才问道。
珊莎装作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小声道:“我没有看见是谁送来的信,我刚刚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回房间睡了一会,醒来以后就在门下发现了这封信,上面说王子想在神木林私下见我,我觉得不好拒绝,就一个人过来等他,那封信我想应该是哪个侍女放进来的吧。”
艾德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羊皮纸:“你看看这封信,这是一个厨房里帮工的小孩刚刚送给我的。”
珊莎抻开那张发卷的羊皮纸,只见上面用小的几乎看不清笔画的字体写着:
“请原谅我不能亲自写信给你,君临城中处处布满了耳目,信鸦容易被派席尔察觉,国王的保护有名无实,财政大臣不是可靠的朋友,轻信他的帮助和谎言只会让妓院变成史塔克的坟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他带来心树下作为人质的少女就是证据。请尽快忘记我们的这次谈话,包括在我面前,猎鹰已经不愿再次飞入君临。”
艾德看着珊莎不可置信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伸过一只细长的胳膊,安抚地搂着她的肩膀:“是的,信是贝里席给你的,不过别害怕,我已经不是国王的首相了,明天咱们就可以启程回家,至少在北境他是伤不了你的。现在回房间去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告诉你妹妹不要乱跑,除了从临冬城带来的护卫,不要跟着任何人离开首相塔。”
珊莎答应了艾德的话,两人转身快步朝首相塔走去,一路上艾德一手紧紧拉着珊莎,一手提着出鞘的佩剑,直到在一棵榆树下见到了等在这里的埃林,珊莎边走边不时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暗暗祈祷草窠里的东西不会被人发现。虽然艾德返回北境暂时打乱了培提尔的计划,但他们依旧没有脱离小指头的控制范围,只要在君临多耽搁一刻,就会给他留下一分拖住他们的机会。
几人刚回一到首相塔,艾德便让埃林叫来了维扬,吩咐他替父女三人和二十名护卫做好明天清晨启程离开君临的准备,又让汤姆把艾莉亚送回房间,珊莎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一溜烟钻进了艾德的书房。窗外暮色四合,房间里的光线已经变得昏暗,她轻轻展开两条厚重的丝绒窗帘,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在里面,只留下一条小缝向外窥视,她像老鼠一样安静的等待着,坦妲伯爵夫人的晚餐马上就要散场,而有人将会在离开的路上,“顺路”造访首相的居所。珊莎站在窗帘中间,后背紧贴着浅红色的石墙,她突然有点好奇,这面墙后是否也有人曾经像她一样,静静地躲在暗处,等待着偷听首相的秘密。
所幸这位客人没有让她等太久,“贝里席大人,”珊莎听见艾德冷声问道:“什么事让您这么晚还赶来拜访我?”她从窗帘的缝隙里向外看去,书房里只有艾德和培提尔两人,艾德脸色阴沉的坐在桌边,培提尔则悠闲的站在不远处,披风上精巧的银狐滚边在烛光下泛着金属一样的光泽。
“只是顺路而已,我刚刚从坦妲伯爵夫人的晚餐会上回来,七鳃鳗派和烤乳猪都准备的很考究,她有意把小女儿嫁给我,所以桌上的菜总是很出彩。”培提尔依旧是那幅不温不火的做派,只是珊莎瞥见他脚下一双黑色的短靴和马裤的裤脚都沾上了些许尘土和泥水,显然是一从伯爵夫人家里出来便抄小路赶到了红堡。
“那您就不必在此多耽了,”艾德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别让您的新娘等的太久。”
“别这样,”培提尔在他对面坐下:“你今天离开以后,陛下又把您骂了一顿,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他的话中反复出现傲慢无礼、忘恩负义这些字眼哟。”见艾德没有理睬,培提尔又开口道:“幸好你走后还有我来打消陛下雇用无面者的念头,只是让瓦里斯悄悄放出消息,谁做掉坦格利安家那女孩,我们就封谁当贵族。”
“所以我们要让刺客当贵族了。”艾德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
培提尔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反正封号挺便宜,无面者却花消不起。说实话,比起你满嘴仁义道德,我帮坦格利安家那女孩的忙是不是还要大些?就让哪个满脑子贵族梦的佣兵喝醉酒去杀杀看吧,八成会失手,往后多斯拉克人定会多加提防。假如我们派去的是无面者,那他们就只能收尸了。”
“我如何帮她的忙与你无关。”
“好吧,与我无关,不过明天傍晚我倒是很乐意带您去那家您的手下乔里遍寻不着的妓院,这可是连凯特都不会知道的事哦。”培提尔说完便笑着退出了书房。
“老爷,”等到培提尔走远了,站在一边的埃林才出声问道:“需要推迟一天离开吗?”
“不用了,”艾德道:“告诉维扬,让他连夜准备启程,我们要在最晚也要在上午走出君临的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