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人里啊,最了不得的却是那个江家的三少爷。”凝香说着。
“感情你这丫头是对什么少爷上心了,”忘忧挖苦她,“这才多大年纪哟。”
凝香皱皱鼻子,她对什么老爷小爷的并不好奇,只是非常乐于探究富贵人家的传闻。
“江家?什么江家?”合欢好奇得问。
凝香以一脸京城土著看外地土包子的表情看着她,“你没听说过吗?江家,徐国公江家,百年公卿世家,南渡以来江南最显赫的家族,金陵江氏之后,祖上可也是开国功臣,如今他们家世袭国公,是国朝第一显赫的大家族,这江三少爷,正是这代徐国公的嫡子。”
说得这么厉害,合欢是不太懂。
“这江三少爷,可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她想了想,忍不住插嘴说。
清沅瞥了她一眼,她立刻噤声。
凝香点点头,“正是,说起来哪人家真是无比显赫,国公爷与平阳公主的幼子,当今圣上是他的亲舅舅,太后娘娘是他的外祖母,真真是最最尊贵煊赫的皇亲国戚也没有了。”
不止合欢听得啧啧感叹,连忘忧都有些惊讶,突然觉得此趟随他们入京果真是无比光荣,三生有幸。
说书先生凝香洋洋得意地接着说:“不仅如此,他少年早慧,小小年纪就才华洋溢,听说皇上亲自下旨与准许他同太子殿下一同读书的,我昨日远远瞧上了一眼,真真是气派非凡,像那观音娘娘身边的童子一般漂亮。”
合欢竟然十分同意得点点头。
清沅有点想笑,市井传闻多毫无依据,太子如今少说也二十多岁了,怎么可能同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起读书。况且太子之师,与帝师不同,多是位高权重的当世大儒,是能真正训导教育太子的。别说旁人受不起,这帝王之术,岂是寻常人家能学的,僭越也要有个分寸。
几个丫头年纪小,一个说书,两个听书。清沅咳了一声,“好了,你们几个,说两句便行,这还没完了,凝香你如今是一点儿都不怕我了,仔细我回头去告诉李妈妈。”
凝香吐吐舌头不敢再说,合欢愣愣得问清沅:“姑娘,你近日怎么咳嗽都只咳半声,是不是病了?”
清沅好笑得瞪着她,只由得凝香和忘忧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凝香又闲不住了,她知道清沅脾气好,又道:“姑娘你瞧着年纪顶顶小,这说起话来可是最最老呢。”
清沅瞪她,“我看你是月钱真不想要了,敢调侃主子。”
忘忧突然想到,这三姑娘不就许给了金陵江氏吗,她好奇道:“这南京的江氏还出过个徐国公?”
凝香又压低声音,怕主子怪她,悄悄开了话匣子:“忘忧姐姐不知道吗,金陵江氏已经繁盛几百年不衰了,据说本朝太祖打天下时也是得了他们不小的助力,后来江氏子孙遍及全国,迁在各地的都有,只是这上一辈的徐国公啊是得了先帝的青眼,这才平步高升,从本家手里承袭来的位子,本来呀他们也不过是庶支旁族罢了。”
凝香这话说得倒不假,也十分隐晦,当初先帝是从兄长手里夺的皇位,他从藩地起兵,只有少数几个亲信挚友从潜邸出来陪他打天下,这老徐国公就是其中之一,到了后来,京城从前的皇族宗室也在先帝即位后多多少少屠戮得差不多了,勋贵人家也被贬得七七八八,所以本朝最风光的,只有那几个新起势的公侯伯府。
“后来呀,”凝香继续,“我听府里的姐姐说这京城的江家差不多算是与南京的本家分家了,他们不用受老族长和家族的制约,也是呢,徐国公府如今这么大权势,谁敢制约他们呀。”
忘忧听了倒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舒畅,那三姑娘百般筹谋,这样看来南京江家也不是一等一的好,都是姓江的,如今这世道那可是徐国公府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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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天路,待清沅略略歇下后,忘忧正替她梳着头,她说道:“姑娘,按理说,这曾家与我们行了如此方便,该去谢上一谢的,要不传回京城,还叫别人以为咱们家是无礼的人家。”
清沅也知道,毕竟这干人里的确只有她算主子,理应由清沅去道谢。“不知他家可有女眷同行?”
忘忧说:“这曾家上京贺寿,押送寿礼为重,听说不曾携了女眷的。”
古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清沅觉得自己如今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要说随便抛头露面也有点不妥,于是吩咐道:“你稍稍从咱们行李中挑出两坛梅子酒来,叫蓝田分与曾家府上护院小厮吃了,便当是感谢他们一路尽心,几个厨上的妈妈也别忘了。”
合欢在一旁说:“姑娘自可以拿几个钱置些酒与他们吃,这梅子酒一共也没多少,到京城里可是再也没了的。”
“他们那样的人家哪里就能看得上眼那些酒,不过是个心意,既然做了便尽心些,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只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寒酸粗鄙人家就是了。”
“还是姑娘想得妙,”忘忧道:“只是厨上那几个婆子,我府里又没吃他们的,却是犯不着。”
“你也是糊涂。我们不曾带厨上的人来,这两日驿馆的饭菜你倒不觉得明显比之先前好上了许多?怎么不是我们沾了人家的光。”
忘忧点点头,“那家主子们那里呢?”
清沅自己执着古蜀乌木梳梳着尾,淡淡地道:“你哥哥不是同那曾府两个小幺儿有些话说么。”
忘忧一听,立刻懂了,曾家与江家豪门权贵,不是他们能攀上的,谢得不好就被人看轻了去,这送上门的讨好,不如家仆口里听来的风声,只消下人嘴里处处念着清沅的好,久而久之主子们也能知道一二。
凝香上来给清沅沏茶,“姑娘小小年纪却颇会处事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生过大病的样子。”
清沅无奈看了她一眼,谁不想在童年时分在父母身边撒娇卖乖呢,只是她,却是不可以了。
晚间李妈妈看清沅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笑意,“还是姑娘想得周到,曾家的下人们都直夸我们府上是诗礼传家,姑娘家都是和善仁慈的。”
清沅淡淡表示,“只愿妈妈不嫌我自作主张就好。”
“哪里的话,待回京去,夫人知道了,也定会高兴姑娘是如此知书达理的。”李妈妈打量着这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似乎倒是出乎她意料的能干。
“姑娘早些歇息吧,老身这就下去了。”李妈妈见清沅面露惫色,便起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