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炽从未出过宋府客院,之前也从未踏足过宋府,对于方位,她仅能凭她对这里建筑的风水习惯来确定宋府主人此时可能所在的宅院,只不过宋府比起盛府来要大上好几进,等她急履如风的穿过曲折回廊,拂开拱门外已落叶的垂柳时,突然就发现她所要寻之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急行止步的盛炽与缓步而来的宋定之皆是一愣,盛炽未料到她想见之人这么快便出现在眼前,以至于她腹稿未成,一时语噎,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而宋定之也未料到这稀疏的垂柳之后突然冒出一人,还是他正觉得棘手之人,却见她因行走匆忙双颊含俏,一双眼骨碌碌的转着,神情中含些小狡诈,一时不知道为何,也少了寻常反应。
“大少爷,跟你做个交易,我用一个造纸秘技换你一个举手之劳,可以吗?”
“什么举手之劳?”宋定之拧着眉头的样子,跟沈远之如出一辙,盛炽每次看到沈远之拧眉就有种想在逃得远远的想法。
“真的是举手之劳,你想办法让宋小姐跟表小姐别来烦我。”
“烦你?”宋定之随着盛炽的转首,望向她的背后,几十步开外,自己妹妹跟表妹正朝着这方向而来。
“跟我来。”
宋定之负手转身领着盛炽朝另一方向行去,他脚步很快,盛炽一路小跑的跟在他的身后,经过一扇扇的拱门回廊,行至僻静处时,宋定之止住了脚步,忽尔回转身,盛炽也便急急刹住了脚步。
“秘技!”宋定之负着手,站在一丛怒放的菊花旁,天青色的长衫显得他身材颀长,盛炽觉得宋定之这古装扮相其实丝毫不比现世boss西装革履的模样差,而现世喜欢他的女人众多,这一世里,他的行情应该也是不赖的。
“我只说一次啊,你记得住就记,记不住就别怪我啊。”盛炽觉得,人生已经如此不易,她为何不给自己开开金手指呢,至少,她想不出她偶尔开次金手指,又能造成什么后果,更重要的是,这个金手指,其实也是她到这里来后努力研习得来的。
“嗯,咳,据我的了解,目前宋家与盛家的传统造纸技艺都是通简单的捞浆形成纸膜,来控制纸张的薄厚,而没有纤维排列一说……”见宋定之又拧起眉头,盛炽很是懂得察色的转换一种方式道:“也就是纸浆的结构,想要纸张力度强些,不易破,就将纸浆里的各种草木碎浆切粗点,纤维长点,对吧?对强度要求不大的就在碎料时细细的碎,……”盛炽边说边比划着,见宋定之略一点头,盛炽觉得自己说上道了,于是更加来劲了,接着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碎料时可以有粗细变化外,还有其他方式能引起纸的变化没有?”
说到这时,宋定之见盛炽眼中似是越加光亮。
“纸的薄厚,那是其他各种纸张的一个基本结构,我们在这个基础上,会对纸张继续加工,例如我们可以将厚的纸做成蜡纸、金箔纸、油纸……在纸的品种上,宋家远多于盛府,盛小姐有其他不同见解?”
“啊!这样啊,我到是没想过再加工,不过我今天要跟你说的这个想法是你所说的这个基础上的加上,就是把草木切磨得更加细,有多细呢?就是宋府所出的“软宣”,在碎料时将料再磨的细上十成……呃,这个,当然有些艰难,不过我想应该是可以再细些的,”盛炽又道:“因为这些草木浆切的过于细碎,所以在滤浆过程中形成纸膜的过程也要艰难些,不过不要紧,我们的目标就是要让最后的成纸膜极薄、极薄……”
“宋定之一语不发,转身便欲离去。
“哎哎哎!”盛炽一把扯住了宋定之的衣袖,急道:“你听我说完啊!”
宋定之拧眉看向自己被扯住的衣袖,不由得反转身来瞪向盛炽:“请问盛家大小姐,按你所说的秘技,能造出怎样的纸张来?”
“卫生纸啊……哈哈,就是替代草纸,柔软,卷折性良好,用于入厕,甚至可以替代绢帕的一种纸张。当然,之所以叫卫生纸,你选材时不能用树皮杂草秸杆哦,得用木心,纸膜形成后还要进行高温消毒。”这是盛炽一直以来的想法,代替那又硬又糙还不卫生的草纸,这是一项多么伟大的发明啊!可惜盛老爹跟宋定之的反映一样,十分的嫌弃,认为盛炽的建议毫不专业,又太费劲了。
见宋定之良久不语,目光一直落在了她揪着不放的衣袖上,盛炽眼中的光芒才渐渐暗淡了下去,手一松,放开了宋定之,却又不甘心的舔唇道:“不相信的话是你的损失哟!”
宋定之抬眼看向盛炽,带着一种审视的傲慢,问道:“盛有德把女儿扔进我宋府,又给我出这么一个馊主意,究竟有什么意图?”
盛炽有种被人看破的尴尬,于是讪笑着索性直道:“其实,我还真不想老是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你也别费心思猜了,我爹想将我嫁给你!不过,我给你的这个建议可不是我爹出的主意,那是我这么多年的研习所悟,你想想,虽然费事了点,如果大批量制造的话,工序拆开来做,也不见得就有我说的那么麻烦。最重要的是,你有皇家专供的这条渠道,这纸造出来虽然成本可能不低,但是你供的天家可是用得起的,不像我爹,造出这纸来,也只能自己一家人用,普通百姓家购买力有限啊。”
话一出口,就见宋定之从头到尾的将盛炽扫视了一遍,眼中不明的意味越加沉重,直至最后才一字一句道:“盛小姐,在下实在不想求娶于你!”
盛炽摸了摸鼻子,不再出声,在宋定之迈步离开之际,才小声咕哝道:“那是我爹的想法呢,其实我也是不愿意嫁你的……”
宋定之耳尖,闻言脚下一顿,便又提步离去。
未等次日,宋府就差人去了盛府,强令盛府奴仆抬着软轿,将借病寄居在宋府多日的盛家大小姐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