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定之明显是看到了盛家大小姐在给自己使眼色,一脸的不情愿,却在顷刻又移开了眼神,一脸的淡然无波,竟是毫不动容。
盛炽抚了抚额,跟盛老爹道:“爹,我能私下跟宋少爷谈谈吗?”
盛老爹本又想提什么男女之防的,话至嘴边时,突然又应允了,然后附在盛炽耳边道:“让他拿贡品宣纸的技术作聘!”
盛炽瞅了一眼盛老爹,虽然对于盛老爹这卖女的行为实在是不齿,不过却也是让她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来,至少这个要求在她盛炽听来,肯定是不能获得宋家同意的,只要是不同意,或者考虑再三,那都是需要时间的,而她盛炽,要的就是时间。
待盛老爹一干人等避了开来,盛炽才琢磨着开口问道:“宋大少爷,你之前明知我们接近你另有目的,现在还要应了这门婚事,你是不是被那伙匪徒吓傻了?”
宋定之在盛老爹等旁人都走了个干净后,态度似乎一下就随意了起来,在等盛家大小姐琢磨开口提问的这个空隙,他步至一旁客座,端起了下人之前斟好的茶水,吹了吹水面的茶沫,慢慢的啜饮了起来,听得盛大小姐的问题,于是隐隐的含了丝浅笑,道:“在下到是没有被匪徒吓傻,而是被盛小姐吓傻了,我到是不知道,原来盛小姐对在下已用情至深,不惜以命相博,实在是,不娶回去就辜负了这一番深情厚意啊!”
盛炽眯了眯眼,觉得这宋定之这样说话老爱兜圈子,又明里暗里的笑话自己,实在是跟沈远之一样的令人讨嫌,于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还不想嫁你,再说了,我爹说了,你想娶我也行,拿你家的贡品宣纸的技艺来换,当然,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也实在不想为难宋大少爷。”
“为什么不想嫁?”宋定之搁下茶盏,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的抬眼望向对在自己正对面的盛炽。
光线从天井处斜斜的照射进来,浮尘暗动,一室的静谧,盛炽想了想,自己应该用个什么样的借口,才会让宋定之听起来既不绝决,又能信服。
“盛小姐认为在下的样貌家世或人品无法与小姐匹配?”宋定之问。
盛炽摇头,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只能说是盛家高攀了宋家,虽然都是商户,但是比财力与名望,盛府是要差上宋府一大截的。
“那就是盛小姐心有所属了?”
盛炽一迟疑,又摇头。宋定之说她心有所属也没错,只不过她属的不是这个时代的某个人,陈府三公子完全能让她分得清,他跟陈果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所以,在这一世,她其实没有中意之人。
可是就是那一迟疑,却让宋定之黯了黯眼眸,厅里一时又寂静无声。
厅外的墙头上,几只小雀扑腾着,一阵风吹过,吹得墙边的那棵红叶树扑簌的往下落叶,盛炽瞄了瞄宋定之,宋定之的眼正落在墙外边的那一树红的跟火似的枫树上,眉头微微拧着,侧脸轮廓显得十分的俊逸,盛炽想,若这世不是为求完成任务,盛家大小姐能有宋家大少爷这样的良配,也算是幸运的。
盛炽清了清喉头,轻缓道:“并非是因为我已心有所属,而是现在我已残废,实在是不想误了宋大少爷美好姻缘,再者,你我两家向来颇多算计,若真结亲,恐怕日后将是矛盾不断……”
盛炽觉得自己说的极为诚恳,虽然这样一说,被盛老爹知道了肯定又得勃然大怒,不过,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就必须是盛老爹的棋子,她想如何说,便如何说,她想如何做,那便如何做,盛老爹,以及宋定之,以及所有人,都是为了她完成这世任务的之所以存在,仅此而已。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宋定之觉得,也许之所以将上门提亲这事安排给媒人是有道理的,至少会省了被拒绝的尴尬,他不知道盛家大小姐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听从她父亲的安排了,只不过她这样的婉拒自己,就是让他生出一种极为不适的情绪来,他觉得她的那些理由都太牵强了,她在他不知道的范围内,肯定藏了一个秘密,对于这个秘密的猜想,他更倾向于之前早他先进到盛家探视的陈家三少爷。
想到此,宋定之微叹一声,缓缓的浮上了一抹自嘲的笑来,起身掸掸衣袍上的座痕,负手向厅外走去,走了两步又一顿,回转身道:“我愿以贡品宣纸技艺为聘,且约小姐下月初三醉仙楼一会,届时,即便小姐最终仍是决定不愿下嫁,在下也会将此门技艺双手奉上,以报小姐舍身救命之恩。”
说完,也不等盛炽应声,便撩袍跨出了前厅门槛,踩着飘进天井的落叶,步伐坚定的离开了盛府。
盛炽觉得宋定之有扔炸弹的潜质,不管是之前提出的提亲,还是干脆爽快的愿意奉上自家的独门秘技,这一切都出乎盛炽的意料,而宋定之的这种性格,跟她大老板沈远之实在是越来越像了,很奇怪的是,盛炽觉得自己可以轻易的分清这世与现世陈果的区别,可是却总是混淆宋定之与沈远之的区别,这实在是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盛老爹也没给她什么思考的时间,待宋定之一走,盛炽就被盛老爹叫了过去,盛炽也不保留地跟盛老爹说道:“宋定之约我下月初三醉仙楼一会,到时候不管答应不答应婚事,他都给我贡品宣纸的秘技,爹,你要再杀他一次吗?”
盛有德本来听女儿这样一说,十分的高兴,却未料到她最后又来了这么一句,心下一惊,心想这事之前没跟女儿说过,事件事就陈如松跟那两个请来的打手知道,这事情怎么就泄露了出来?于是一张脸都沉了下来,瞪着盛炽道:“胡说什么呢?”
盛炽耸耸肩,犟嘴道:“不承认就算了,反正杀不杀随你。”又腹诽道:“这次我等他死的差不多时再救。”
“你这不肖女,尽胡说,也没个管教了,我怎么会想着要杀宋定之呢?”盛有德吹胡子瞪眼的,似是怕隔墙有耳,又压低了声音道:“这杀人可是要斩首的,何况人家宋家家大业大,钱多势广,我也顶多就是想为你寻份好亲事,你若嫁给了宋定之,对我们盛家可是再好不过了,如果他真肯将秘技交与我们,那我们虽说短时间不能掰倒宋家,但至少可以与陈家并驾齐驱了!”盛有德说到此处,竟摇头晃脑,捻着胡须,脸上是一片志得意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