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既然如此,陈府为何要帮你?”盛炽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泼的盛有德甚是不喜,于是又瞪了眼盛炽道:“陈如松还不是想空手套白狼,想用我家的女儿去套别人家的狼,我岂不知他的主意,不过他想分杯羹是可以,我只能给他一小碗,大头还是我得占着。”
盛炽抿唇不语,觉得事情肯定没有盛老爹想的简单,但是目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戳破陈府的诡计,便也多说无益,只不过嫁与不嫁这事,今儿个真要跟盛老爹说清楚了。
“爹,既然宋定之说了,不嫁也会把秘技交给我们,那我就不用嫁给他了吧!”
“那怎么行?”盛老爹瞪盛炽一眼,见自己女儿一脸的不乐意,便心下疑惑起来,按之前他的猜测是以为女儿肯定是心仪宋定之的,因为她都舍身去救人了,定是对宋定之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的,但是现如今看到女儿又一脸的不愿意,不免心想这是不是女儿家的娇羞,琢磨了好一会儿,觉得对于这些女儿家的情怀,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是厘不清,于是出言道:“你也不必害羞,这女大当嫁是常事,你今年也满了十七了,本来是我心疼你早早没了娘可怜,想多留你在身边,可是这要再留下去那便是害了你了,哪里有姑娘十七八了还没找婆家的?那可是要让人笑话的,再何况,那天你在庙里受伤被宋定之送往医馆,可是很多人瞧瞧见了的,外面指不定在怎么说呢,现在宋定之肯亲自上门来提亲,那自是最好不过了,像宋定之这样的家世,也不委屈你。”
盛炽在心中吐槽,在这儿十七八岁未嫁确实算是老姑娘了,可是搁现世,那还是未成年啊!也幸好,她的心态不只十七八,两世算起来,都四十几了呢。
“可是爹,你真的不想要弄死他吗?弄死他了,我们家就翻身了啊!”这话说出来时,盛炽觉得自己真像是个教唆犯,可是她莫名的就开始着急了,自从一死未成后,她常常在梦里梦见自己去追杀宋定之,然后怎么也追不上,最终自己老死在了这里。
所以,每每那种焦急无望的心态将自己逼醒过来时,盛炽就觉得特别的矛盾,她的任务明明是来救宋定之的啊,何时变成了她想弄死宋定之了?
盛炽望着天井外的天空,心中默哀:“上天,你这哪是在磨炼宋定之啊?”
“又在胡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为父什么时候想要害宋定之性命了?再说了,之前我确是有不同打算,只不过现下情势不一样了,我已经有了比陈府更好的同盟了,这下一步怎么来,可就……”
盛有德打住话题,眼中光芒大盛,自得了一会才转头与盛炽道:“既然他约你下月初三相会,那就先去赴约,能拿到贡品宣纸的技艺再说。”
初三这天很快就来了,这期间连绵不断的下了场雨,天气越发的凉了起来,盛炽披着厚厚的夹棉斗蓬,坐着马车行至醉仙楼时,天色已暗,天空飘着细雨,醉仙楼前红彤彤的大灯笼倒影在门前石板路上的小水洼里,光亮点点,倒也不显冷清。
小厮撑着伞伺候着盛炽下了马车,宋府的仆人已经眼尖的迎了上来,仆人一路引着盛炽往醉仙楼楼上去,一路灯光并不暗淡,一楼大堂坐了一些听说书的酒客,说书先生正慢条斯理的抿着茶,一些靠说书空隙弹些小曲挣家用的艺人游走在酒桌之间。盛炽收回视线,低调的跟着宋家仆人上至二楼,包间在二楼左侧尾间,仆人敲门示意后就将门推了开来,门外的盛炽顿时觉得室内的光亮裹着一股浓浓地暖意扑面而来,浑身忍不住的哆嗦了下,包间内虽然光明暖和,却十分的安静,盛炽领着嫣红进去,便见里面只宋定之一人。
宋定之站在桌前,桌上已备好了热茶与点心,几日未见,盛炽觉得宋定之的面容似乎添了些倦色,只不过宋大少爷在将盛小姐迎入席时,掩饰的还不错,那脸上的浅浅笑意,为其增色不少。
盛炽却毫不绕弯子直言道:“宋少爷最近过的不太好?”
宋定之亲自为盛炽斟满茶水,道:“偶有失眠。”
“哦?为婚事还是为贡品纸技艺?”盛炽想想,不管是哪件事,势必都让宋定之极为不好过,宋府还不是宋家大少爷当家做主呢,怎么会让他将立足之本拱手让给同行?再说,这婚事也不是门当户对较为匹配的婚事,宋定之到现在还未婚配,想必宋家一直在为他寻一门最为相当,也是对宋家最为有利的亲事。
“家族中,虽对我以秘技为聘的想法多有反对,但是已被我说服,在下多有担忧的,是盛小姐的意愿罢了。”宋定之边说边淡然自定的将自己已凉的茶水倒入桌上的小缸里,重新往小火炉上的茶壶里添了些新茶,注了水,慢慢煮着,水气与暖意便溢满了室内,盛炽看着宋定之娴熟、淡定的姿态,透露着不属于他年纪的成熟,料想他定是多次这般自煮自饮,或常年这般与客商交际,才能养出这种范儿和来。
“其实,如果睡眠不太好的话,还是不要在夜间饮茶较好。”盛炽忍不住劝诫道。
宋定之放下摆弄着的茶盏,侧眼瞄了一眼盛炽,室内一时陷入了一种奇怪氛围的沉默中,盛炽觉得可能是这室温与室外温度差异大的缘故,脸上渐渐有种热意,转眼看了看婢女嫣红,她的脸上也薰了一层红,真是人如其名。
“盛小姐手上的伤,可有好转?能执物了吗?”宋定之问道。
“谢大少爷关心,手指可以微微弯曲了,现在还不能执物,不过比之前已稍好些了。”盛炽其实对于自己的手伤,并不太在意,可能,对于这一世的身体发肤,她都是不在意的,不管是磕破头,伤了手,伤残失血,她都觉得无所谓,除了觉得疼痛让她难以承受外,她都不觉得需要在意的,因为这具身体最终还是要为宋定之“献身”的。
“盛小姐已经决定好了吗?”宋定之在沉默良久后,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盛炽听着炉上的茶壶已发出水开时的声响来,不由的抿了口茶水,润泽一下喉头。
“宋少爷,如果说,我不愿意,你真的会将秘技给盛家吗?”盛炽低头看着茶杯,手指来回的抚着杯沿,她平生从未拒绝过人,却不知道这突然涌上心头的熟悉感是为了哪般。
水开了,壶嘴涌出大量水汽,弥漫在空间里,事物像多蒙了层朦胧的面纱,让一切显得有些飘渺。
盛炽透过这层雾纱侧首看宋定之,一时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她提醒道:“水开了!”他才有了反映,却仍如之前一般,沉稳的不见一丝异样。
待重新斟了茶,宋定之才回应道:“即使小姐不愿意,在下也不会食言,定将秘技双手奉上,以报小姐救命之恩。”
不知道为何,盛炽觉得有些胸闷,一种压抑混和着难过的情绪压上心头,刚刚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出现了,似乎在某个时间或者某段梦境,她的拒绝疼痛了某个一直高傲着的灵魂,那种痛意似能感染,就像是一直蛰伏在她体内,如今又被触发。
“宋少爷有没有想过,不因为家族意愿,不考虑家业发展,只因自己的爱慕,而去挑选终生伴侣?”本是想劝诫宋定之的,可是说完了这些话,盛炽又觉得实在是矫情,活了这么多年,她其实应该明白世界上的事物,有太多东西比爱情来的更重要,这话,只不过是她的推托之辞罢了。
“终生伴侣?”宋定之侧首轻轻一笑,轻声道:“有谁又不是在刚开始时,是奔着白首而去的呢?”
盛炽一顿,觉得宋定之的这句话就似一下子就戳中了自己的心窝般,让她一时反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