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应天城皇宫

朱元璋呆呆的坐在御案前，拨弄着手上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朱元璋不信佛，他肯定不是在念佛，他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咋的了，徐达送来的捷报，还不能让你高兴起来？”马皇后沏了一壶热茶，放了茶叶，泡透。

一时间，整个坤宁宫内，都飘着阵阵的茶叶香。朱元璋似乎没有听到马皇后的问题，也没有闻到空气中散发的茶叶香。仍然眉头紧锁，凝视着前方。

“啪。”

马皇后拍了一下朱元璋的后脑勺，发出一声闷响。

朱元璋大怒，正要拍桌子发作，却看到马皇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顿时怒气全消，“妹子，是你啊。咱走神儿了，心里头想着事儿呢。”

“想啥事儿呢。”马皇后倒满一杯茶，放到朱元璋面前。

“咱收到徐达战报，心里头高兴。咱想到他铁木真，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端起茶杯，微微呡了一小口。拉住马皇后的手，在手背上摩挲着。

“啥问题？”马皇后也疑惑了。

朱元璋脸色突然变的十分阴郁，“咱在想，十块龙骸玉佩。还有一个没发出去，也就是说除了咱之后，还有一个皇帝。而且，这个皇帝不是咱朱家的。”

“妹子，你看刘彻。他在刘邦手底下，他们俩皇帝，也只有一块龙骸玉。咱发现，基本上一个朝代一块玉。”

“咱在想，剩下这一块，不会是灭亡咱大明朝的吧。”

说完，朱元璋右手突然加力，捏碎茶杯。眼神中透露出的杀意，让人胆寒。

马皇后紧张的双手扣在一起，朱元璋说起，她也才反应过来。对啊，基本上每个皇帝都有，那还剩的一块龙骸玉佩，地府怎么也不肯发，说明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还有一个皇帝。

“呵，咱等他！”朱元璋似乎释然的笑了笑，握紧马皇后的手，在她的手心抠一抠。一把拉住，推倒在床上。只有这个时候，朱元璋才会对马皇后面露凶色。

“大白天的，你要干啥！”马皇后明知故问。

“夫妻俩，你说干啥。”

龙床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足以见得战况的惨烈，不比忻州战场好多少。听见声音，黄狗儿默默的关上宫门，退到一边。里面的声音，听得他耳朵发痒，双腿不自觉的夹紧。

……

人世间

公元一四二四年，永乐二十二年，榆木川。

大明朝第三位皇帝永乐大帝，明太宗，朱棣在北伐归途中，驾崩。太子朱高炽在北京即位，改元洪熙，为大明朝第四位皇帝。

“唉，倒是没想到，还能在这活着，看着上头。”

朱棣来到了当初朱元璋来到的地方，蹲在河边，搓搓手。作回忆状，回忆着他的一生，就藩、征讨蒙古、靖难、即位、五征蒙古、修永乐大典、派遣郑和七下西洋。

想着想着，朱棣自己也笑了出来，似乎对自己的一生还是比较满意的。

小河尽头，孟婆仍然在卖力的喊着她的那份孟婆汤。面对普通的小鬼，孟婆板着个脸。面对，那些富得流油的，孟婆就会张开一颗牙不剩的嘴，笑嘻嘻的收下地府向人间发行的冥币。

朱棣站起来，向孟婆走去，他似乎听说过传说中的孟婆汤，谁也逃不过。

“燕王殿下。”

正在排着队，朱棣向前张望。突然听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称呼，他皱了皱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仍然在向前张望，不去理会。

“燕王殿下。”

又是一声，朱棣内心突然爆发出一股无名之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似乎是因为“燕王殿下”这四个字。他瞬间扭头看去，想要发泄怒火。

“放肆，信不信朕杀了你……”回过头的朱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燕王殿下，在这可不能这么称呼自个儿，皇爷在呢。您可挨不上呀。”沐英缓缓的说着话，面无表情。

“皇爷……”朱棣的脸色被吓的煞白，多少年了，他没听过这两个字了。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分量，他太清楚了。自从靖难之后，朱棣始终活在不安之中。这并不是对朱允炆的愧疚，更多的是对朱元璋的敬畏。

沐英向孟婆点点头，拉出朱棣，继续顺着，“燕王殿下，皇爷命臣在还阳门外等着您，让臣带您进宫。”

穿过还阳门，一直到应天皇宫。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路程，朱棣却觉得就好像在走向鬼门关一般。朱棣没怕过谁，除了朱元璋。对朱元璋，朱棣那是本能的敬畏，那只是一定程度上出于对自己父亲的感情。

在一家面摊前，方孝孺正在打扫着桌子。他发现，自己的这碗面，是真的贵，贵出了天际。

他要在这里打工整整五年，才能还清自己的那一碗面钱。

远远的，方孝孺看到一个身影。这个身影，他太熟悉了。

“燕王殿下，别来无恙。”方孝孺不知道上面过了多少年，甚至不记得自己在下面过了多长时间。但是，当他看到朱棣时，那种从心底蹦出的感觉，无法言表。

朱棣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方孝孺，这个被自己诛十族的人。

现在似乎有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但是朱棣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没有了对方孝孺的厌恶。

“你怎么在这儿？”看到方孝孺手上的抹布，朱棣愣了一下。

“喂喂喂，干啥呢。他欠我面钱，别影响他干活。”兔头掌柜，看到方孝孺偷懒，瞬间怒了。

“够吗？”

朱棣在腰间摸索着，摸到一个猫眼石。他记得，这个猫眼石，是他的随葬品。看来，上头烧了什么或者和他一起下葬的，都会在地府成为他的东西。

“够了，够了。”兔头掌柜眼睛都直了，盯着比它眼睛还大的猫眼石。两颗兔牙冒出，闪着亮光。

方孝孺被赎身了，跟在朱棣的身后。他挺胸抬头，仍然是一身的傲气，对朱棣充满了鄙视。在他的内心深处，朱棣永远是那个祸国殃民的反贼。

“燕王殿下，皇爷叫您进去呢。李大人，方大人，还请再等等。”黄狗儿谄媚的笑了笑，从里面传出话。

朱棣一听，深吸一口气，有些事，他必须要面对，昂首挺胸，走进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