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大帝眉心蹙的更紧。渚月不禁想起九霄与方隐之配合默契的时候，不禁咬牙切齿，攥紧双手，“他与魔族君上对我一人！妙娘等仙君被抓，我实在是势单力薄！”

“与他相谈旧日，他竟还说‘大帝就是个不分是非黑白的幼稚儿’，那魔族君上更是在旁冷笑，一言一行皆是对天山的侮辱！”

说着，他又“砰”的一声重重磕头，“如今魔族实在猖獗，实力日盛，大帝，不除则难得民心，不得天下！这般的忘恩负义之人，也该当抓回，还请大帝亲自出面，御驾亲征！”

大帝听到这里，双目已紧紧眯起，面色愈加冰寒沉冷，威压瞬去，动了大怒。众人哪敢多言，只能将头愈垂愈低。气氛寂静许久，大帝语气凛寒，一字一顿：“吾，亲自前往。”

渚月闻言，面色大喜，“我现在便去集结军队！”

“去。”

一听大帝应下，渚月急忙便起身离开，狼狈不堪地踉跄出殿，面上神情，已从大喜转为冷笑。这一次，看你九霄能否活着！方隐之……你也是时候该回到我身边来了！天际渐暗，夕阳余晖之间，一道流光如同彗星直来，划破天幕，直往西边而去。正待着一众徒弟四处转悠的红滟突顿脚步，当即抬头望天。她的目光透过洒上金光的重云，与这彗星相见。凡人只惊呼几瞬，而红滟，却是察觉到一阵威压，自云层上重重降下。她愣怔一瞬，回过神后轻佻一眉。大帝下凡了？不对……看着去的方向，是要去主战场定山城。想到这，红滟干脆不再多理，正要抬步离开，突然又停住脚步。一众仙徒见她几次停下脚步，各个面色疑惑，“师父，怎么了？”

“没什么。”

答完，她指尖灵力聚闪，而后便轻合上眼。少顷，一只红色的纸海棠悬浮在半空中，稍过几秒又一下消失。红滟这才睁开眼，转头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淡笑道：“我在这里等一个人，你们先自己进城玩玩。”

仙徒们不明所以，但联合起方才云层上掠过的坠芒，便轻轻颔首。估计是有相熟的仙君来了。虹苒乖巧开口：“那师父，我们先去城中最大的客栈等你。”

红滟笼起袍袖，点头道：“去吧，路上小心。”

说完，仙徒便都各自高兴地往城中奔去，急不可耐地要进新城休息。他们前脚刚走，红滟就见空中的流芒一顿，下一秒，大帝一袭战衣，自林中深处走近。他看着唇角轻起的红滟，蹙眉问道：“红滟，你有何事召吾？还让我一人前来？”

待他已停住脚步后，红滟的脚下四周便起符文。“我带你，看一看现在的凡间。”

随着话音落下，面前的景象倒转消失，大帝毫不惊讶，只微微眯眼，审视着他。眼前的景象再稳定后，两人便置身于一处村庄的小路之中。屋起炊烟，风从林间。村庄静谧祥和，偶有孩童笑声，在田里耕地许久的人披着夕阳回家，妇人相待，二老坐在各自家门口，轻笑着聊起些闲言碎语。看上去，一片幸福温馨之景。但众人的眼瞳之中，却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以至于无了亮光，内里死气沉沉。越加深入这村庄，便能看见零星的几只魂魄游荡，孤零零地蹲在各家门口，渴望再大摇大摆地走进家门。红滟站在其中一家的窗棂旁停下。大帝拧着眉心，“红滟，你不收这些魂魄便算了，还带我来此，这是何意？”

“大帝请听着。”

“听着？”

他不明所以地往里投去目光。只见里头坐着两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女，面前摆了几盘素菜，却是根本不动筷，像是没力气，好似连呼吸都极其费劲了般。可是他们的寿命，明明还有二十年。女人此时不知想到什么，眼眶微红，抬手抹去眼泪后，哽咽道：“你说孩子要是在，他一见到咱们吃这些，不得将咱们说一顿？”

不等男人回答，她偏头看去，眼中盈泪，“你说，那日我要是没告诉他，桂儿被天兵抓了去，他会不会便不去寻，就不会出了意外？都怪我……都是我不好……”男人听见她的话，将她揽进怀里，泪眼迷蒙地道：“不是你的错，都是天兵的错，是天山的错！如今天山大帝对手下人为非作歹不管不顾——那都是他们的错！”

大帝一听见这句话，气的登时冷哼一声，心中却也觉奇怪。这分明不是自己做的事，为何这群愚民要怪到自己头上？而此时，也有几道魂语传进两人耳中：“那些仙君最近好像没空抓魂，我们也可以再多陪陪二老了。”

“我始终不明白……那大帝为何好端端弄了一个净池，还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人扔进去，以至于轮回转生后都留下烙印痛苦永生永世。我……我想到这便害怕。”

“你怕什么？我们又没杀人！”

“可是现在的仙君，哪里管你杀没杀人？还有那些天兵，看见一只魂魄就逮走一只，压根不管你有没有罪！”

大帝越听，眉心皱的更紧。眼见天色愈晚，他也不想再多听下去，只偏头看向一旁的红滟，面色不愉道：“红滟，你若是让我来，只领我看这些，那不必。现如今，我还要赶往定山城，当务之急是与魔族的事，并非是这些凡间琐碎。”

言罢，他的身影消散，只撂下一句话：“你还得多加安抚这群凡人，让他们少怨天尤人，若是自己从未做错事，那天兵又何尝会如此？”

大帝离开，红滟看着他消失的身影，面上冷笑。实在是一根筋，冥顽不灵，还幼稚至极。自己替他安抚凡人有什么用？净池的错，天兵的错，两两相加起来，凡人怎么可能不起怨心？根源上的问题不能解决，做什么都是徒劳罢了。红滟衣袂翩然，缓步离开。也是，大帝在成仙前便是被神兽养大，一生从未踏足过凡间，哪里能明白凡人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