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煜也收有一条宁姒的手帕。
但他藏得好好的,从未拿给别人看过。
此刻的姜煜愤怒又心疼,恨不得当街给江临初一拳。
好,就算姒儿妹妹喜欢江临初,那也不是他拿着手帕炫耀的理由。
那么小的姑娘,要是因此名声有瑕,如何是好?
姜煜眼角微红,气得发笑,“别擦了,我瞧你没出什么汗。倒是你的心,需要好生擦一擦。”
他凑近江临初,唇里吐出两个字来,“真脏。”
江临初也不生气,反而气定神闲地看着姜煜,“状元郎这是用什么立场来与我说话?是宁妹妹的哥哥的好友?”
说起宁姒与姜煜的关系,江临初便拖腔带调起来。江临初是宁姒的师兄,关系不用隔着一层,倒是姜煜,和宁姒之间好似搭着名为宁澈的桥梁。
“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哥哥。若我没记错,你今年年初才到宁家吧,难怪行事肆无忌惮,全不为姒儿着想。”姜煜直视江临初,眸色沉沉。
江临初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嗤笑了两声,“你是哪门子哥哥?是喜欢她的哥哥,还是她喜欢的哥哥?”
“……”姜煜难得一噎,没想到江临初竟这样说。
江临初一歪头,笑容是带着邪气的天真,“大哥哥,我们这些少年少女之间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好家伙,姜煜比江临初年长四岁,竟仿佛差了辈分一般。
姜煜不知江临初这番话的目的为何,因而捏不准他的痛点,唯有认真警告他,“她的事我不可能不管,下次再见你用这种拙劣手段在人前炫耀……你且等着,我姜煜从来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话到最后,姜煜勾唇笑起来,温雅又和善,“我想起来许久未拜访宁伯伯了,看来是时候去一趟。宁伯伯收了个好学生,我作为晚辈,还没有好生恭喜呢。”
江临初听出警告的意思,心下微微一凛。
他是讨厌宁姒,因而想要搅黄宁姒的好事没错,但他并不希望因此被赶出宁家。
小傻子会哭的。
他哭起来,自己也会跟着一起疼。
……
江临初醒来时在马车上。
他记得自己与掌柜在铺面洽谈,然后……然后他困了?
总之江临初没有后来的记忆。
但这不妨碍他心生懊恼。
他上楼之前为什么要对姜煜多那一句嘴?
宁妹妹是想帮助他,且信任他,才会将书铺一事全权交给他打理。
他为什么会用炫耀的口吻对姜煜说话?是因为他嫉妒着姜煜的耀眼吗?还是他读懂了宁姒看向姜煜的眼神,过于敏感地察觉了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这么说,他竟是喜欢宁妹妹的?
江临初被这个想法惊到,呆呆地坐在案前,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不,他一定是收到的好意太少,偶尔出现一束光,才会迫不及待地抓住。
……
晚饭过后是宁大学士给宁姒三人讲学的时间。
江临初趁着宁大学士抽背宁澈的间隙,将洗好的手帕还给了宁姒。
想起了白日忽然生出的歹念,江临初犹豫发问,“宁妹妹,你为何信任我?”
其实宁姒之所以想要经营铺子,也是想要多一个攒钱的渠道,每年的压岁钱如涓涓细流慢慢汇聚,眼看着没两年就要入不敷出。若是日后穷到买个小物件也要向爹娘索要银钱,便没意思了。
但她并不靠这点钱过活,所以就算江临初昧了去,她也不至于心疼得要死要活。
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也知道江临初是个好的。只要他身体里头的另一个江临初不出来就行。
宁姒认真看着江临初,回他,“你是师兄,又不是什么外人,别再问这种问题了。”
说起来,那个坏的江临初,好像很久没见他出来了。
……
当晚,姜煜许久不能入眠。
宁姒喜欢江临初这件事,是比会试更让他焦灼的难题。
他翻来覆去地想,宁姒才认识江临初多久,连江临初是个什么样的少年都没有看清楚,喜欢他什么?他的皮相,还是近水楼台一来二去生出的情愫?
从今日江临初拿宁姒的手帕向他炫耀一事足以窥见他的浅薄无耻,姜煜觉得此人不是良配。
且此人善于伪装,先前连他也骗了过去。
姜煜不由想,如果姒儿妹妹将来被欺负了怎么办?
江临初那句“你是哪门子哥哥”时不时便会回荡在耳边。
自宁姒八岁时便拿她当妹妹照顾着、宠爱着,难道就算这样也没有立场过问她的事?
他不过就差了那么一点血缘。
比不过宁澈也就罢了,凭什么连江临初也能在他面前炫耀与宁姒的关系?
几天后,姜煜邀了宁澈来将军府,特地言明最好只身前往。
宁澈果然没有将宁姒也带来。
姜煜略松了一口气。若宁姒也来,有些事他便不方便问出口了。
且他还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去问宁姒。
心绪难平之下难免会说重话。
而小姑娘情绪敏感,惹她生气就不妙了。
两人在院中玩起了双陆棋。宁澈十分投入,对他而言,在玩乐上被姜煜胜了去,比学业上的输赢更叫他在意。
姜煜却有些心不在焉。
“阿澈,我想问你些事。”
宁澈眼看着姜煜就要输了,哪里还想听,双眼紧紧盯着棋盘,口上敷衍道,“你赢了再问我。”
“……”姜煜忽地一笑,“好啊。”
于是接下来的一刻钟内,两人一齐见证了姜煜的绝地反击、反败为胜。
宁澈抬眼,眼神复杂地看着姜煜。
姜煜笑容温雅,“现在我可以问你了?”
宁澈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自找苦吃,耸拉着脑袋,“你问吧。”
“阿澈觉得,江临初这个人如何?”姜煜开门见山。
宁澈似是没料到他会问江临初,愣了下才答,“还好吧。你问他做什么?”
“你形容一下此人。”
“身世坎坷、模样出众的小可怜儿?你问品行的话,我觉得他懂进退、知礼仪,为人不错。”
姜煜无声叹气,长睫微垂。
宁澈虽单纯,可也不是糊涂鬼。那江临初与宁澈朝夕相处,竟半点没露出什么端倪来。
“那姒儿妹妹与他关系如何?”
姜煜紧紧盯着宁澈。
这下宁澈是越发不解了,反问姜煜,“不是,你今日怎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问这些有的没的?”
“有的没的?”姜煜从宁澈的反问中听出,宁澈是真没察觉宁姒和江临初之间有什么不对的苗头。
“嘟嘟是女孩子,平日里的玩伴是你表妹和兰尚书的孙女儿。她和江师弟可玩不到一块去。”
宁澈只从玩伴的角度来理解,根本没想到姜煜问的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姜煜听了他的回答倒是松了一口气。
起码,起码还没有到过从甚密的地步。
……
宁澈从将军府出来,心里已经清楚姜煜这是专程来询问宁姒与江临初的关系。
他细细回想了下,真没有觉得宁姒与江临初如何关系密切了,在他看来,与宁姒关系最好的外男,分明是姜煜那家伙才对。
“阿煜这算不算灯下黑了?”宁澈嘀咕着,“不是,他就算意识到对我家嘟嘟太好了,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姜煜这应该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时候宁澈倒没有想到姜煜和宁姒在一起的可能性,只当姜煜这是在跟他抢妹妹。
坐上马车回府的路上经过谢府的侧门。
门前停了辆马车,宁澈正要放下帘子,却听见一声蛮横的命令,“我要你抱我上去!姐姐!”
宁澈往那边一瞧,那个小胖子口中的姐姐可不就是谢林晚吗。
三年不曾回京,谢家二房宠妾所生幼子都长这么大了。
而谢林晚已经出落成真正的少女,立在那里便如临水照花,娴静秀丽。
宁澈吩咐车夫停靠在路边。
“父亲说了,你养伤期间不宜出门。”谢林晚笑着说,耐心十足。
“我不!凭什么你能出去玩,我却整天关在府里!你出去我也出去!”
“要是伤势加重怎么办?”
“姐姐好好照顾着我,怎么会加重?”
宁澈眉心一蹙,他最烦这样蛮不讲理的小孩子,直想把那个小胖子拎起来揍一顿。揍一顿就老实了。
“可姐姐要去铺子里买点东西,你也跟着?谁抱你?”
“当然是姐姐!爹爹说过的,姐姐要照顾我!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爹爹去!”
宁澈下了马车,走过去,冲谢林晚点点头,随后对谢林晚的弟弟说,“你要去哪里,我带你,还可以骑马去。”
“我不!”他看上去有些惧怕似的,抱紧了家仆的脖子。
谢林晚解释道,“他这腿便是从马上摔下来摔伤的,难免一朝被蛇咬……”
小胖子不服气地反驳,“我才不是怕骑马,我是不想跟陌生人一道走!”
谢林晚便笑,“这位是宁大学士之子,你可以叫声宁哥哥。”
小胖子立马睁大了眼看过来,“你爹爹是大学士?”
还不待宁澈回答,他便点头了,“那我跟你走,宁哥哥带我!”
谢林晚对这弟弟的脾性了如指掌,见状只微微笑了笑。
宁澈将她弟弟抱上马,小胖子立马咋呼起来,“不,不能坐马车前面的马,这是下等人坐的!宁哥哥快把我抱里面去!”
原先宁澈只当他是个不省心的小孩儿,方才还准备将马儿解下来带他去溜达一圈,听闻此言先是诧异,后又气得指尖发颤,知道他算是被教坏了。
“坐里面之后,不准吵闹,听见没?”宁澈的态度显而易见地冷淡下来。
谢林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