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宁澈在,小胖子便不缠着谢林晚了,只一个劲地与宁澈说话。
这时候宁澈才惊觉小时候的宁姒是多么可爱的孩子。
也不知谢林晚是怎么忍下来的。
到了街市,小胖子还想要宁澈抱着他,却被宁澈一个冷眼扫过来。
若是谢林晚拒绝他,必定要哭闹的,但宁澈不一样,小胖子这是头一回见,且宁澈看上去比他爹爹还要高大,小胖子心里有些怵,便不敢随意发脾气了。
于是使唤了家仆背着他。
谢林晚要买一些女儿家用的物件,宁澈很守礼地等在外头,帮着镇住她弟弟。
过了一会儿,谢林晚出来,对宁澈笑了笑,“都买好了,回去吧。”
小胖子出来一趟没玩尽兴,谢林晚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他却嫌弃道,“姐姐,你怎么给我买这个!这是平民吃的东西,我不要吃!”
宁澈心头火起,“不吃就直接回去。”
小胖子愣住了,和宁澈的冷眼对上,立马妥协,“那我下次再出来吧。”
谢林晚拿着糖葫芦,仍旧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余光瞥见路边一个眼馋的小姑娘,便将糖葫芦送了她。
宁澈心里暗叹,为何这对姐弟俩会性情迥异至此?
将小胖子送回府里,谢林晚身姿优雅地向宁澈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宁公子了,不然我还真拿弟弟没辙。”
宁澈温和地笑笑,“别见外,你是嘟嘟的闺中密友、阿煜的表妹,见你有麻烦,岂能置之不理?”
谢林晚的目光便带上了一点感激。
直到宁澈走后,谢林晚的笑容才渐渐敛起。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在宁澈面前扮成小可怜的模样。
故意将弟弟那副势利眼的讨厌模样挑开来给宁澈看,故意把弟弟不吃的糖葫芦买下来,明知宁澈侠肝义胆、嫉恶如仇,便顺势当一个弱者。
……
天越发冷了。
这日,宁姒与谢林晚游逛街市,回程中迎面遇上姜煜。
他骑着一匹玉骢,身着翰林官服,身边是榜眼程铮。
姜煜认出是宁府的马车,勒停了马。
“阿煜哥哥!”宁姒在窗内冲他挥挥手。
“姒儿妹妹,下个休沐日你和阿澈若没有别的去处,不妨来我府上一聚。父亲得了几壶二十年陈酿,分了我一些,来品品如何?”
宁姒眼睛一亮,“有美酒啊,要去的!”
这时姜煜才看见坐在宁姒旁边的谢林晚,笑道,“晚晚也来吧。”
“好,表哥。”谢林晚点了点头。
待姜煜走后,谢林晚才说,“姒儿你瞧,我就是个顺带的。”
宁姒不知怎的却想起以前也有少年邀她前去赴一场宴会。那少年邀了谢林晚,又邀了兰央,最后才红着脸说,“宁姑娘,你看她们都去了,不如你也一起去?”
仿佛担心她会拒绝,少年急忙保证,“一定很有趣的!”
宁姒暗叹,也不知阿煜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对着她红脸。
她完全想象不出来。
……
姜煜与程铮继续前行,程铮往后瞧了一眼,开口,“那是宁大学士家里的女公子?”
点了点头,姜煜并未多说。
“看得出你们关系不错,她与你说话时眼都是亮的。”程铮不知想了些什么,忽地笑道,“若是她年岁再大一些就好了。”
姜煜觑他一眼,心知程铮爱妻,必不是觊觎宁姒,“年岁大一些如何?”
程铮只摇头笑,不说话。
……
没几日,京城下起了雪,直到休沐日,仍旧零零落落地飘着。
宁姒换上了新做的冬衣,销金刺绣的梅纹玄底高领小袖衫,搭上石榴色长裙,外罩雪白狐裘斗篷,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剔透,雅致又俏丽,仿若雪地里绽放的寒梅。
想到要去姜煜府上,宁姒心情颇好地给自己薄薄涂上一层口脂,随即往宁澈的院子走去。
恰逢江临初从里头出来,宁姒笑眯眯地冲他打了招呼。
“宁妹妹要出去玩?”
宁姒点头。
“和师兄一起,去状元郎家?”
宁姒诧异地看他,“哥哥说了?”
“我猜的。”
宁姒穿得实在漂亮,江临初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随后移开目光,“因为你看上去兴致颇高。”
“啊。”宁姒错愕,一只手悄悄摸了摸上扬的嘴角,急忙反驳,“不,我就是,喜欢雪天。”
江临初也不戳穿她,略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宁姒松了一口气,推开宁澈的房门,“哥哥,你好了没?”
“别进来啊,哥哥在换衣服。”
“那刚刚江师兄还从你屋里出来呢。”
“他是男子嘛。”宁澈加快了穿衣速度,“也是奇怪,他这么早来找我,只是为了还一样无关紧要的物事,好像还在屋外等了许久,肩上都湿了。”
宁姒寻了个圆凳坐下,“是哥哥起晚了。你瞧我都收拾好了!对了,怎么不见你那个新来的丫鬟?”
宁澈不愿污了宁姒耳朵,随意编了些话,“她梳头扯疼了我,娘把她调到厨房去了。”
“哥哥真娇气……”
宁澈衣裳穿好,披散着长发从屋里出来,“嘟嘟,来给哥哥梳头。”
宁姒胳膊肘撑在桌上,“不要,不敢扯疼了你。”
“嘿?”宁澈坐在凳子上转了个身,“你还为那丫鬟抱不平呢。”
“我自己的头发都不会梳,你叫小厮来帮你梳啊。”
“懒丫头。”宁澈小声嘀咕着。
宁姒看了眼铜镜里头的宁澈,忽地生出一个念头来,“罢了罢了,我试试。”
于是拿起梳篦,帮宁澈梳起头发来。
宁澈嘴角带笑,“这还差不多,嘟嘟真乖。”
“我就当练手了。”
“什么练手?”
“……”宁姒不回答,给宁澈梳齐整了,束好发,再戴上玉冠。
宁澈照着镜子左看右看,似是要挑出什么毛病来,宁姒伸手将镜面一遮,“反正你要戴帽子的,有点瑕疵也看不出来。”
说着,随手将案上的貂裘暖帽盖在宁澈脑袋上。
……
下了马车,宁澈瞧见了正巧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谢林晚,暗暗回想着嘟嘟给他梳的头发究竟能不能见人。
本以为就宁姒和姜煜二人的,结果这还有别人。
宁澈是冲着陈酿来的,结果看见姜煜的时候,他竟煮了雪水烹茶,小火炉咕噜咕噜沸得正欢。
“不是喝酒么?”
“时辰尚早,且还有两个女孩儿,先喝茶醒神。”姜煜长袖一挥,示意几人入席。
烧了银丝炭的屋子,柔软温暖的圆座,宁姒之前也曾来过一次,这是姜煜的茶屋。午后便在此处读书作画,或招待客人。
宁澈捡了姜煜对面的席位坐下,宁姒与谢林晚便面对面坐在两个男子的侧旁。
谢林晚笑着起了话头,“早知表哥烹茶手艺一流,今个总算能喝上一回了。”
姜煜依次为几人倒上茶,“小心烫嘴。”
“大冬天的都懒得出门,阿煜,我可是奔着你的酒来的,你可别赖。”
宁姒闻言轻轻撞了壮宁澈的胳膊,小声道,“喝你的茶。”
姜煜轻笑两声,看着宁姒道,“多谢姒儿妹妹维护,不过阿澈这嘴我早习惯了。”说着又看向宁澈,“今日阿澈怎得多留了一攥鬓发?瞧着倒是飘逸了些。”
“有吗?”宁澈往耳前摸了摸,确实多了一小缕头发,看了宁姒一眼道,“嘟嘟帮我梳的,我也不苛求梳得多好看,总不能梳漏了吧?”
宁姒没好气,“给你得意的,帮你梳就不错了。”
眼见两兄妹又杠上了,姜煜适时说了句,“姒儿妹妹从小就不擅长梳头,那时候我还给她梳了好多回。”
这二人,一个嘴上嫌弃实际语带炫耀,另一个,话里话外也透露出与宁姒的亲昵。
宁姒没听出来,谢林晚却看了看这个再看那个,最后身子微微后倾,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是啊,她就是手笨,要求还高,给她扎头发要是扎得不好看,她还不乐意呢。”宁澈觑了眼姜煜嘴角的微笑,丝毫不肯想让。
妹妹是不能让的!
姜煜正要说他扎的团子宁姒就很喜欢,结果宁姒截了话,“哥哥,这不正是你现在的模样么?手笨、要求还高,扎得不好看呢,还不乐意。”她慢悠悠地重复着宁澈的话。
宁澈成功被噎住。
姜煜与谢林晚都努力憋笑。
几人边喝茶边聊天。姜煜说起院中新开的红梅,谢林晚便笑说宁姒今日把红梅穿在了身上。
这话引得姜煜往宁姒身上看去。金线绣出的枝桠,缀着朵朵寒梅,在鲜妍少女身上并不显得孤傲寒冷,反而娇俏芬芳。姜煜笑着赞道,“姒儿妹妹今天很美。”
宁姒悄悄红了脸,嘴上却自然接道,“我不止今天好看,昨天、前天、大前天都好看。”
“是,姒儿妹妹一直好看。”姜煜唯有附和。
谢林晚憋不住了,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而后和正在笑的宁澈对上了一眼。谢林晚克制住嘴角的弧度,身子稍稍坐直了。
过了会儿,姜煜寻着间隙给谢林晚递了个眼神。
“表哥,我想去瞧一瞧新开的梅。”谢林晚放下茶杯,忽地开口。
“好。”姜煜点头,又看向宁澈,“阿澈陪她去吧,玩赏一会儿就回来喝酒。”
宁澈微讶,“为什么是……”余光瞥见谢林晚正用仿若期待的目光看他,宁澈硬生生将疑问吞了回去,应道,“好吧。”
随后叮嘱宁姒,“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平日里不生病,一生病就吓人得很,别出来瞎玩着了风寒知道吗?”
宁澈走出屋子,等待谢林晚跟上她的步伐。
屋内,宁姒问出心中疑惑,“阿煜哥哥为何要我哥哥陪着晚晚姐姐?难道……”宁姒坏笑起来,“他们俩有什么苗头?”
姜煜伸指点了点宁姒脑门,“想些什么呢。我就是想把他们俩都支出去罢了。晚晚都看出来了,你哥哥还看不明白。”
宁姒睁圆了眼,看着姜煜,结结巴巴地说,“那、为什么要支出去啊?你、阿煜哥哥想说什么?”
与此同时,她的心跳剧烈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撞着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