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元缓言哭够了。

抽抽鼻子，不好意思的从莫庭怀里退出来，用纸巾给莫庭擦肩膀：“衣服脏了。”

哪还有闲心管衣服，莫庭看他，语气认真：“你眼睛很红。”

没想到莫庭会这样说，元缓言嚅嗫道：“……没关系。”

“你等我一下。”莫庭说完，推门下车，进了卖场。

元缓言其实有点尴尬。

他从来都没和谁这么哭过。包括妈妈。

但控制不住自己。一被莫庭抱住，他就觉得好委屈好委屈。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莫庭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瓶冰水，几袋软糖，还有个最新款的昂贵手机。

一上车，莫庭就一股脑的把东西塞给元缓言：“手机碎了换个新的。”

“眼睛红了，用水冰下。”

“糖，顺手买的，你吃吧。”

元缓言不敢要他这么多东西，抿抿唇，刚要拒绝，莫庭却话锋一转：“现在跟我说说为什么哭。”

“谁怎么你了？”

这是重要事。

元缓言想了想，慢慢的和莫庭讲在天台上发生的事。

“楚淮是不是你的同学啊？他要我给你的导师打电话举报你学术不端。我没答应，他就把我的手机从天台上扔下来了。”

“那会儿我给你打电话，就是、就是想你能救我。”

骗楚淮的那些话太难听，元缓言不敢转述给莫庭，怕莫庭因此误会他一直以来的心意。

所以，顿了顿，元缓言又说：“我答应以后帮他们，他们才让我走……”

“你之后做事情要小心，千万别被他们抓到把柄。”

莫庭听完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楚淮这个人。

那是个挺努力的人，但在某些方面太较真了。

有野心，但没有魄力。

莫庭对元缓言道：“楚淮和我是一个名额的两个候选人。他想搞垮我，大概是……非常想要这个机会。”

元缓言乖乖听着，没有打断。

莫庭冷笑了声，又道：“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有可无。但既然他搞这些歪门邪道，我不陪他玩玩，也实在对不起他一番苦心。”

元缓言听出莫庭语气里的不屑和冷意，抿抿唇提醒：“……我觉得他不大正常。”

“他戴眼镜和不戴眼镜，完全是两个人，一个脆弱一个疯癫，好像有心理疾病。”

“你还是小心一些。”

莫庭凝视他一会儿，伸出手来拍了拍元缓言的小脑袋，像嫌他不争气一样道：“刚刚都哭成什么样了，现在还惦记我。”

“这事对你来说，是无妄之灾，你该……朝我发火的。”

“我不生你气。”元缓言舔舔唇，说真心话：“做错事情的不是你。是他们。”

莫庭静了静，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怎么会找上你？”

“你都不是金融学院的学生，他们怎么会想到让你举报我？”

元缓言意识到他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表述明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片刻。

最终还是选择说实话：“他们觉得，我们是恋人……是同性恋。”

莫庭微怔，随即觉得所有事情都合理了。

楚淮的计划是有效的。

他找元缓言是对的。

无论是威胁还是其他，如果元缓言背叛他，他大概会受伤很深。

但如果楚淮他们已经产生了这种误会，为元缓言的安全着想，他和元缓言继续这样，对元缓言没一点好处。

元缓言无论是家世还是身体都太单薄，不该承受楚淮这种压力。

这样想着，莫庭开口：“这段时间，先别见面了，等这事了了，我联系你。”

元缓言还没来得及细想莫庭话里的意思。

莫庭又从后座上拿了个盒子给他：“送你。”

“这是，什么？”元缓言还没从上句话的情景中缓过来，抱着盒子愣愣的问。

“看见就买了。”莫庭语气平静，但心底其实很在乎元缓言的反应。

他用余光瞄着元缓言的表情，仿佛漫不经心道：“你之前有个一样的。”

“嗯？”元缓言拆开盒子上和莫庭气质十分不符的蝴蝶结，打开盒子的盖子，只见里面厚厚一团彩色包装纸上，静静的躺着一只新杯子。

杯子上画着的小黄鸭图案和他之前被黄毛他们弄碎的那只一模一样。

“谢谢，我很喜欢。”元缓言说。

莫庭道：“喜欢就行。”

发动汽车，莫庭道：“现在送你回家。”

元缓言摇摇头，声音很低：“我得回甜品店。这个时间，我还不能下班。”

刚刚出了那样的事，莫庭只想元缓言乖乖休息，因此只是朝前开车，没接话。

他不说话，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元缓言勇敢又怯懦的问：“……你刚刚说的，这段时间不见面，是什么意思啊？”

“是、是在意那些人说的话吗？”

元缓言很怕莫庭给他肯定答案。还没等到莫庭出声就溃不成军。

掩耳盗铃般，他一边催眠自己，一边催眠莫庭：“其实不用在意的。”

“你救了我两次，帮了我那么多忙，我拿你当哥哥，当恩人。从来没有想过其他的。”

喉结上下滚动一瞬，莫庭心情难测道：“是吗？”

“是啊。”元缓言觉得他好像可以说服莫庭。

于是又慌乱道：“我也从来没觉得，我们会是那种关系。”

“你那么好、那么优秀，怎么会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又麻烦又笨……”

莫庭打断他，冷声问：“我有说过你麻烦吗？”

元缓言愣了一瞬，轻声道：“……没有。”

莫庭笑一声，将车停在路边：“知道我为什么没说过吗？”

元缓言不明白，摇了摇头，求解：“……为什么？”

莫庭道：“因为我不这么觉得，从来没这么想过。”

不知为何，元缓言止泪这么久了，眼角处仍有半颗碎泪挂在下睫上，要掉不掉。

莫庭看了会儿，伸手将其抹掉：“他们说你和我是同性恋，你怎么想？”

元缓言像被人烫了舌头，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

莫庭看他，追问：“你别猜我，说自己的想法。”

元缓言不敢说，摇头，顿了下，又摇头，像被逼到角落处的小兽，喉咙里呜呜两声：“……我不知道。”

“我是哥哥，是恩人，你从来没想过别的。”莫庭逼近，问他：“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吗？”

元缓言愣了愣，点头。

是啊，他刚刚这么说的。

……他怎么会这样说？

莫庭看他一会儿，探身过去，开了副驾驶的门：“下去。”

元缓言一愣，和他目光相对。

莫庭道：“不是要去打工吗？去吧。”

元缓言有种感觉，他现在从这个车上下去，他和莫庭就真的止步于此了。

元缓言嘴唇轻轻动了下：“莫庭哥。”

“没听到我说话？”莫庭道：“下车。”

心揪在一起。

元缓言抱着盒子，低着头：“……那我等你找我。”

莫庭咬咬牙，一手撑在元缓言耳朵旁边，将人困在自己怀里：“我还找你干什么？”

“……吃饭。”元缓言反应不过来，声音很小的说：“我们一起，我给你做。”

莫庭收回手，烦躁的靠回驾驶位的椅背上，看元缓言缩着身体从车上下去了。

元缓言把他当恩人，哥哥。

元缓言没想过，和他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

那之前那些眼神和亲近算什么？

莫庭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