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容着实没有料到江湛竟丝毫不将她天家公主的威严放在眼底。
她还欲出言威胁,却不料江湛却俯身向她贴近,她不由惊措向后退了一步,“你做什么……”
江湛嗤笑了声,眸光斜睨了眼刺骨的湖面道:“公主金枝玉叶,凡事大可不计后果。可公主别忘了,此处不是满是御医的禁庭,是边陲汉州。”
顿了顿,他的眸光紧紧锁在谢谨容的面庞沉声道:“公主更别忘了,你是随谁出的宫,谁又要为你的肆意妄为兜底!”
江湛的声音不大,却落地有声。
寒风倒灌进谢谨容的衣领,惊得她不由打起寒颤。
她默然不语。
是了,如今父皇龙体抱恙,乃是太子监国。
太子如今在朝堂说一不二,没少借着监国一权铲除异己。
若是她出了事,首当其冲被牵连的便是谢衍衡。
她明知宫中那些人如今正巴不得她出事好问责处置二哥,谢衍衡留她在汉州军营可是顶着巨大的风险,她却还下意识改不过宫中时那些骄纵。
谢谨容骄横的神情闻言舒缓。
最终期期艾艾说不出半个字,末了她轻声叮咛解释道:“可是,二哥送我的铃铛丢了。铃铛丢了,那是二哥送我的,我只是想,只是想……”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听江湛开口问道:“丢在湖里哪处?”
“嗯?”谢谨容闻言诧愣了瞬,她下意识伸手往湖中的破冰处指道:“应是在那里…大胆!你敢以下犯上!”
谢谨容着实没有料到江湛此刻竟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她惊措地一双眼不知该往何处放,声音如若蚊鸣道:“小心……小心我诛你九族…让你人头落地……”
江湛淡然地解开外袍扔至岸边,漠然道:“适才我便说过随你了。”
回首望了眼捂住眼不敢乱看的谢谨容,伴随着一句“在岸边等着”便一头扎进了刺骨的湖水中。
听到噗通的水响,谢谨容这才忙不迭回身望去,就见江湛早已将全身没入湖底。
她忙不迭向湖边奔去,透过稀碎的冰渣,谢谨容只能依稀瞧到江湛模糊的身影,她这才后知后觉。
江湛这是…替她下湖找铃铛去了吗?
良久只瞧得江湛的身影渐次沉入,谢谨容几乎难以瞧到他的影子,她的心蓦然随着江湛消失的身影而下沉。
想起自己落水时的窒息无力感,谢谨容有些惧怕地冲着湖面喊道:“你上来吧,太危险了。”
回答她的只有无声的水面。
谢谨容难得流露出懊恼忧虑的神色。
铃铛虽于她珍贵,可若是江湛当真在这刺骨冰彻的湖水中出了事,她于心难安。
“江湛,江军师,你无事吧。”谢谨容高喊了几声,苍茫静谧的四周只有她清脆的回音。
心头颤颤升起可怖的忧虑,谢谨容趴在湖面想要向下窥探,湖面冷峭的寒意朦胧在她眼角眉梢,眼眶中由不得泛起温热。
她忿恼道:“还以为军师多厉害,倒跟我一般是个不通水性的。”
谢谨容不敢再耽搁时间,忙不迭准备起身唤人前来,却不料下一刻便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扯住了袖角。
紧跟着江湛的脸便从刺骨的湖底破水而出。
他双手趴在岸边微微仰起头,被水浸湿的发丝凌乱的贴在唇畔,水珠顺着他的面颊滴滴而落,峭寒的风刺骨刮过,发梢与眉睫处似是即刻结出晶莹的雾凇来。
“不是叫你在岸边等我吗?”
江湛的声线因寒冷带着一丝颤音,随着他微微张口,唇齿间吐纳出的温热朦胧在四目相对间。
“呐,铃铛。”
氤氲热气散尽,露出江湛手心中那颗泛旧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