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药瓶取出来,将药丸倒在手上,捏起来递给仵作。
“世子妃,这是您给应小主的药丸吗?”仵作捏在手中,问。
简幼之接过小枣手里的药瓶,仔细观摩,观摩后又从药瓶里取出药丸,圆滚滚的药丸一颗颗滚落在她白里透红的掌心,她又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脑递给仵作,“是我制作的风寒药。”
“周仵作,你若是要查毒,建议多选择几颗。”这药瓶一直在小枣的手上,小枣想要做手脚,轻而易举。
但是药丸小而多,简幼之笃定下毒之人不会一颗颗都裹上毒药。
周仵作接过药丸,点点头。
周仵作坐在屋内查看药丸,他是真的尽忠职守,那一丁点的药丸,真就让周仵作一粒粒地查着,接二连三地说:“无毒”后,宫一兰终于憋不住了。
她颇有些阴阳怪气不太相信的模样询问:“周仵作,你说这些药丸皆无毒,但我听说是药三分毒,怎会无毒呢?”
周仵作朝宫一兰看了一眼,重新小心翼翼地摆好药丸:“我仵作的身份二十年,没道理砸了自个的招牌,自是,这些药丸无毒,但不代表应小主吃的药丸无毒。”
说着,周仵作看向小枣,“我不敢妄自猜测,但是,药丸的毒哪里来的,当问问喂药之人。”
喂药之人。
四个字如同惊雷,砸进小枣的耳朵,小枣刚已经平稳的双腿重新颤抖起来,她重新跪在地上,“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
“周仵作,还有没查的吗?”简幼之问。
周仵作摇摇头,“既是中毒,发作时间如此快,定是剧毒,既是剧毒,那毒性定强悍得很,我一查就能查出来。”
“那厨房呢?”简幼之问,魏钰却不认可简幼之这想法,“若真是有毒在厨房,我估计罪犯早就毁尸灭迹了。”
“竟找不到凶手了?”简幼之皱起眉头,此时时间已不早,天色渐渐黑,周仵作看了眼天色,干咳一声:“既然无事,那我就告辞了。”
魏钰看了眼魏壹,魏壹立即会意,送周仵作离开。
简幼之也跟着走出门,余光之处,却看见铜盆坐落在架子上。
简幼之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即出声:“周仵作,那个还没有查。”
周仵作听见声音,回头看向那铜盆,盆里有水,风平水静,一切安好的样子。
宫一兰嗤笑一声:“世子妃,那铜盆和中毒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简幼之回头看向宫一兰,一本正经道,“小枣说过,在中毒前,应小主有洗簌过,洗簌应该就是用那个铜盆吧?”
简幼之一点铜盆,小枣听了立即点头如捣蒜,简幼之又继续说:“洗簌之时,水,方巾,均会接触口鼻。”
周仵作被这么一提醒,顿时了然。
他快步走过去,来到铜盆前,将铜盆一阵晃荡,转而拿出测毒的银针,放了一些药粉,瞬间,水中泛起阵阵波澜,周仵作面色顿变,惊呵一声:“果然,是毒。”
显然,简幼之要淡定许多。
“周仵作,帮忙看下,这毒是在水里的,还是在哪里的?”简幼之抿了抿唇,看向周仵作。
周仵作点点头,凝神继续查看,在场之人皆屏住呼吸,等最后答案。
“是水里的。”
“水里的?”黎芷墨的声音轻飘飘的,又说了一句,“那这就奇怪了,既是水里的,我们怎么都没有问题?”
周仵作摇摇头,“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能知道的就是,这次的毒,就是下在水里的,也就如世子妃所说,是在洗簌时候,进入的口鼻。”
“小枣。”简幼之的声音虽然寡淡,但在小枣听来,如同索命的阎王一样。
小枣慌乱地跪在地上,眼泪鼻涕满脸都是,她仓皇失措地摇头:“不对,不是,不是我,世子妃,请您相信我,不是我。”
“我没说是你。”
简幼之叹息一声,“你回想一下,谁碰触过洗簌水?”
简幼之虽然这样问,但在小枣听来,无甚用处,洗簌水还有谁接触过?只有她和应小主。
小枣哭得更悲戚,好像简幼之随时都会要她的命一样。
但,人在绝望之时求生的本能总是很强烈,连带着脑子也转得贼快,她突然回想起和她打招呼的阿云,小枣立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早上,早上我给小姐烧水的时候,阿云就在我身边与我说话,说了许久。”
“唉唉,你这小婢女,说话可得当心点啊!我家阿云只是同你说话而已,怎么就惹上祸端了?”宫一兰的声音里满是斥责,简幼之朝宫一兰看了一眼,宫一兰立即冷哼一声,不去看简幼之。
“周仵作,你来。”简幼之说着,慢慢靠近周仵作,周仵作个子不小,简幼之与之说话的时候不得不踮起脚尖。
周仵作起初听的时候皱了皱眉头,慢慢地,错愕地看向简幼之,最后,周仵作又做出点头认可的动作。
看得众人一头雾水。
“阿宁,你跟阿云进里头。”阿云一直待在宫一兰的身后,被小枣叫到名字的时候,她也没慌张过,但听简幼之这样吩咐,阿云突然就慌张了。
往宫一兰的身后躲了躲。
阿宁见阿云躲,一把抓住了阿云,“走吧。”
阿云一怔,刚想缩回去的手顿住,握紧成拳,她似求助一般看向宫一兰,宫一兰却将眸子挪到一旁,等阿云进去后,她才重新看向简幼之:“世子妃,你可别错怪了好人,阿云一直老实本分,不能因为聊天就错了事儿。”
“自然。”简幼之勾唇一笑,可偏偏简幼之这一笑,让宫一兰心里没了底。
周仵作也走到了后面,宫一兰立即叫了起来:“周仵作,后面是女人,你去后面做什么?”
“自然是验明正身了。”周仵作说完,没有再等宫一兰发作,跨步进了后面,魏钰好奇,慢慢地挪到简幼之的身边,好奇道:“你怎么安排的?”
“自然是好好查一查。”简幼之笑意更甚。
众人却对她的话充满好奇,阿宁和仵作,能对一个活人查出什么来?
可就在众人好奇,却又不能询问之时,简幼之也跟着进了后头。
没有一会,后头传来阿云挣扎的声音:“世子妃,这不符合规矩。”
“别怕,你先穿阿宁给你取来的衣裳。”听两人的话,众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宫一兰更是知道简幼之在脱阿云的衣裳。
正准备冲进去,就被魏钰挡住,“世子妃在查案,你想作甚?”
“阿云一好好的姑娘,怎能当着仵作的面,脱衣裳?”宫一兰绣眉皱起,“世子爷,您就容世子妃这般胡闹吗?”
简幼之似是听见了宫一兰的声音,在里面问阿云:“阿云,周仵作可有瞧见你不着衣裳的样子?”
“未,未曾。”谁都能听出阿云咬牙切齿的恨意。
简幼之偏偏嗤笑一声,“那就好。”
里头又安静了一瞬,大约过了一刻钟,周仵作说了一句:“世子妃,毒确实是在这位姑娘身上,以防查错,我可否再查一查其他?”
“你要如何查?”
若是众人能看见阿云的脸色,都能见她脸色的惨白,简幼之看在眼底,笑在心底,而阿云和宫一兰,皆慌在心底。
她们明明已经扔掉了毒粉,周仵作怎么会查出来的?
与此同时,阿云被阿宁禁锢着胳膊走了出来,面如死灰,而此时,她的衣裳早已经由嫩黄色换成了淡青色,阿云朝宫一兰看了一眼,宫一兰见阿云眸色不对,心中一颤。
“周仵作,你可别冤枉了好人。”
周仵作那双人鬼不怕的眸子盯住了宫一兰,突然,他咧嘴一笑,可这笑却总叫人觉得阴恻恻的。
“小主真会说笑,我周仵作靠的是手艺吃饭,也最喜欢和死人打交道,又怎会冤枉了好人,呵?”周仵作确实有点本事,许多官爷点名要他去协助查案,他也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所以在周仵作肯定的时候,宫一兰慌得很。
恨不得瞬间逃跑。
但她不能,若此时逃跑,简幼之一定会将矛头指向她。
“那,你又是怎么查出凶手就是阿云的?”宫一兰故意询问,周仵作笑容依旧,“稍等片刻,还有最后一个步骤。”
说完,周仵作拿出给尸体验尸的工具,蹲在阿云的身边,阿云见状,顿时惊恐地张开嘴,整个人都往阿宁的身后躲,但性格使然,她不哭。
“你,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验一验你的指甲缝里有没有毒粉残留了。”周仵作说完,还不忘同众人解释,“这次我在阿云的衣服上发现了毒粉残留,既然衣服上会有,在下毒的时候,指缝也肯定会有,这毒粉细腻,遇水虽然会无色无味,但手上的死皮一定会染上毒。”
“你胡扯。”宫一兰拔高音调,“若阿云手上真有毒,我也该死了。”
“这毒是要一定剂量的,残留物不过是小罗罗,自然伤不了小主的性命,这位姑娘是否清白,我一验就知。”说完,周仵作手上泛着寒光的针,慢慢地朝阿云的指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