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在喜轿里,心急如焚。
她听胡丞相说,这个世子爷以前是体弱多病,但后来都好了,怎的她还没进门,就吐血,昏迷呢?
周边人的议论纷纷她亦是听得一清二楚,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喜婆再次掀开她喜轿上的窗帘。
“姑娘,世子妃给您两个选择。”
喜娘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赵棠,脸上的焦急丝毫不收敛,收尾的时候她还很为赵棠着想道:“姑娘,婆婆知道,怎么做都没有新郎直接出来迎接得好,但,事已至此,只能尽量减少损失。”
“请世子妃出来迎亲吧。”赵棠说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像突然失力了一般,颓废地坐在喜轿里,可,新娘脚不能落地,落是世子妃出来接亲,又当有谁抱着她跨过火盆?这脚,终究是要落地的,也终究无吉利可言了。
想起当初的绣球,赵棠恨不得没有抛出去,更恨不得没被魏应的容貌所吸引,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喜婆得到赵棠的同意,又赶紧两边奔走,此时的简幼之早已换好利索的装束,不是长袍拖地,而是一身简单的袍子加身,干净,利落。
更衬托着小脸干净清爽。
喜婆见过喜气洋洋,浓妆艳抹的,见到简幼之,心头一怔,看人要看面相,这位公主,不像个跋扈之人。
阳光毫不吝啬地落在简幼之身上,就仿佛踱上了一片光芒。
*
终于,轿门被叩响。
赵棠从里面开锁,推开轿门的一霎那,似被阳光遮住了眼,她抬手挡住阳光,闭眼缓了一下,正准备抬脚下轿,就听见那轻如扶柳飘过的声音传来:“别动,我来抱你。”
赵棠本已经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感觉到冰凉却柔软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紧接着人就被慢慢地抱起,赵棠却浑身僵硬,不敢靠近,也不敢动。
简幼之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护住红色的头巾。”
赵棠听了,赶紧伸手盖住不太安分的头巾,她不敢说话,又怕简幼之抱不动出了洋相,身体那叫一个不自在,但简幼之的声音却传了过来,“跨火盆了!”
赵棠缩了缩脖子,更小心翼翼地护住了红色盖头,那日抛绣球,确实有许多人见了她,在宴会上,更是有许多人看向她,但她自知生得寡淡,记住的人少之又少。
此时,发生如此大事,她护住红盖头,才是最重要的。
“想拜堂吗?”简幼之的声音似是从胸腔发出来,即将进入大堂了,拜堂之事迫在眉睫,虽是平妻,但实际上拜堂之事,只拜天地,不拜父母,不敬茶。
所以,即便赵棠想拜堂,也不麻烦。
但赵棠摇头了。
刚才一路走来,流言蜚语她不是没有听见,虽然喜婆一路解释,说是既是平妻,需要世子妃同意才可,世子妃抱着跨火盆,才是正常流程。
但依旧有人在质疑。
等赵棠被简幼之抱到后院,简幼之又说:“世子爷吐血昏迷,正在治疗,我给你换了一间屋子。”
赵棠又在简幼之的怀里点了点头。
等她被简幼之好好地放在床上,赵棠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表面看起来弱不经风,实际上力大无穷。
因为在抱她的整个过程,这人就好似毫不费力,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赵棠的婢女始终陪伴在她的身旁,等简幼之走后,婢女才惊叹:“姑娘,这世子妃力气也太大了,毫不逊色男人。”
“是啊。”赵棠依旧没有掀开红盖头,但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晚上去世子爷那边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姑娘你呢?”
“没有拜堂,没有掀开红盖头,这哪里是成婚啊!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我也懂的。”说完,赵棠叹息一声,“切记,说话要客客气气的,不要得罪这里任何一人,包括侧妃。”
“是,奴婢记住了。”阿昀说完,正准备给赵棠准备床单,被罩,就听叩门声,她立即去开门,只见阿宁端着饭菜走进来,“世子爷还在昏迷,很危险,今晚许是要照顾不周了,世子妃让我和您说,早点歇息,有事情明儿可以去找她。”
赵棠在屋内听得真切,阿宁进屋,送了饭菜,正准备走,就见赵棠急忙掀开红盖头,“世子爷到底如何了,明日我该如何是好?”
“世子妃正在陪着世子爷,您先稍安勿躁,奴婢回去和世子妃说后,再来告诉您。”阿宁也被简幼之提醒过,要礼貌待人,阿宁习惯了随性,这突如其来的礼貌,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赵棠点点头,但眉宇间的哀愁依旧消散不去,开端就不是好事,不知往后会如何了,她说:“阿韵,你跟着这位姑娘去吧,世子爷有什么事情,你也能帮上忙。”
“不……”阿宁刚想拒绝,又听赵棠说,“姑娘莫要客气,怎么说我也是世子妃迎进来的人,算得上是世子爷的妻子,虽然后入门的,但该有的规矩,也得有,该帮的忙,也得帮。”
“那,你跟我来。”阿宁朝阿韵看了一眼,走了出去,阿韵朝赵棠行了个礼,也快速跟着阿宁的步子出去,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阿韵总觉得阿宁的步子很平常,却总也跟不上。
来到魏应的院子,里面一片寂静,阿宁对着阿昀说,“你在这里等候,我去与世子妃说一下。”
“是。”
很快,阿宁便从房间里出来,“进屋吧,世子妃说外面凉。”
“多谢。”
阿昀自然知道她主子的意思,过来帮忙是假,实际上是为了探个虚实,毕竟这世子爷已经有个妻子了,若是不想真正地娶她家的小姐,自然可以故意借口,装病。
但刚进屋子,阿昀就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被褥上的血渍,屋内的血腥味,还有世子妃衣角的血渍,触目惊心,简幼之朝进屋的阿昀看了一眼,“无需来帮忙,我们这的人手是够的。”
确实,屋内有三个男人,好几个婢女,阿昀的到来,明显就是多余的。
“是我家姑娘让我来帮忙,若我不做事,怕回去不太好交代。”阿昀还是不敢走,虽然触目惊心,但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太短,就怕她家姑娘又心生疑虑。
“那,你去帮忙抓药吧,等药抓回来,你就回去照顾你家姑娘去。”简幼之的命令刚下达,就听阿宁说,“世子妃,那位主子正在忧虑明日进宫见皇上之事。”
“若是世子爷能今晚醒来,明日定一起面见圣上,若是不能,就只能延期了。”
说完,简幼之又补充了一句,“叫你主子不要忧虑太过,皇上赐婚,许多人都来了,皇上那边,早就得知世子爷的情况了。”
“是。”
阿昀取了药方就离开。
赵棠在屋内等了许久,见阿昀过来,身上还染着寒气,脸色更是凝重:“如何?世子爷醒来了吗?”
阿昀摇摇头,“并未。”
“我去帮世子爷抓了药,世子妃正在那边伺候着,那地上,被褥上,还有世子妃的袖子上,都是血,也不知世子爷得了什么病。”阿昀一边说,一边看赵棠的脸色,赵棠听了,又赶紧问,“你就没寻人问问?”
“寻人问了,他们也不知道世子爷是得了什么病,现在御医已经来了。”阿昀说完,又道,“御医来,皇上也知道了世子爷突然吐血昏迷的事情,所以姑娘,明日不用去面圣了。”
“我怕,爹爹还怪罪我。”赵棠揪着手帕,“谁能想到我进门第一日,世子爷就吐血呢。”
突然,赵棠灵光一闪,“世子爷不会是中毒了吧?”
“不是。”阿昀确信,“一开始我见吐血这么多,又来势汹汹,也以为是中毒了,结果郎中和御医都说不是中毒,是郁结攻心导致,但这郁结攻心,按道理说是日积月累的病症,要爆发也不至于那么严重,所以大家都在愁,也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阿昀说完,“姑娘,您累了吧,早点歇息吧。”
“嗯,明日我想爹爹会过来一探究竟。”赵棠说完,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阿昀,你说,是不是着呢是我的八字不好,克了那世子爷。”
“胡说。”
阿昀立即反驳,“明明就是那世子爷的命不好,本身就是个病秧子,还出来沾花惹草。”
阿昀是赵棠的陪嫁丫鬟,当初扔绣球,陪着赵棠的不是她,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以为赵棠闹得那么厉害,是因为魏应当初抢了绣球。
在为赵棠梳洗之际,阿昀又想起了一桩事,她说,“姑娘,那个世子妃的婢女,也是有功夫的。”
“那肯定的,毕竟是个公主,若是没有功夫的人在身边,森褚的国君也不会放心吧。”赵棠不过是闺房之女,虽然是个嫡女,却不受宠爱,平日里,也就胡丞相关照她最多。
这次,要嫁给魏应,也是胡丞相给她出的主意。
说是魏应虽然是个病秧子,但实际上是个聪明人,总能将自己置身事外,赵棠嫁过来,只要关注魏应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就行。
她断可以安然度日。
虽然,她也不想二女侍奉一夫。
但为了安然度日,赵棠还是选择了将自己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