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的低矮灌木丛中一阵抖动，突然分开，欢呼雀跃的少女跳了出来。
明朝阳姑奶奶有着一副菩萨普度众生的心肠：“你果然有点用，好啊，以后你就跟着本姑娘，做本姑娘的护卫。”
沈兵跟着后面，贞洁烈妇一般：“饶了我吧，姑娘，我的身心都是王爷的，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绝不二心！”
明朝阳非常不同意：“凌王有什么好的。跟着他没前途，以后还得去守穷山恶水，弄得臭烘烘，不像帝都，那么的热闹，那么的繁华，有吃的，好喝的。”
沈兵苦着脸。
若然不是他们这些臭烘烘的，十年如一日的守着北疆，哪里有她们的锦衣玉食？
小树林尽头的悬崖是一块断崖，像被巨大的斧头劈出来的鸿沟，露出锈红色的石头和泥土。
因为夜里都是浓雾，看不到底，也看不见对面有多远。
明朝阳在悬崖边走了一圈，信心满满的得意：“这一次明珩那个狗头还不死！我得好好找个地方坐下，等他过来给姑奶奶磕头！”
沈兵也对着悬崖瞧了一会儿。
他家爷去哪里了？
一路上也没碰见。
另一边。
明珩在小树林溜达了大半夜，肚子都咕咕叫了，总是绕不出小树林，也到不了小树林的悬崖。
他明明是按照一个方向走的。
“殿下，我们好像是迷路了？”明珩身边的小路子问。
明珩翻着白眼：“我也知道。”
小路子：“殿下，毕竟这个小树林不大。不如我们一起大声喊，说不定外面的守卫会听见。”
明珩一巴掌拍他的脑门：“守卫听见，不就是全世界都知道。到时候，本殿下还怎么在帝都活？”
小路子捂着发痛的脑门，闭嘴不说话。
三人在小树林里又走了一段路。
另外一个脑筋稍微机灵一点，捕捉到前方有微弱的亮光，立刻叫起来：“殿下，殿下，看，那边有火光，可能是明姑娘。殿下，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明姑娘需不需要帮助。”
说到最后，都低下声音，生怕说错话也被明珩打。
明珩却没打他：“好，过去。”
跟着微弱的火光，明珩没看到明朝阳。
树林里的一处空旷地方，燃烧着一个小火堆。小火堆被一架黑色的小屏风围着，隔绝了火光。它的周围坐着四个汉子，正在吃着烤肉，喝着酒。
这些人低声说着话。
明珩看不出所以然，正想着出去招呼一声，可刚动的身子立刻被人按住了肩膀，还捂住了嘴巴。
“不说话。”
有人同他说话。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明珩把自己的嘴巴管得更严实一点。
“哥，他们是谁？”
明珩昂着脖子去看。
这几个人连火都不敢烧大，很有问题。
明瑜把他的脑袋按下，没回答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额……我们迷路了。”明珩，“他们是谁？”
明瑜目光没离开过那几个汉子：“这几天是父皇的赛马日，这几个人躲在这里，意图不明。”
明珩突然兴奋起来：“他们，他们是想——”做了一个歪脖子吐舌头的表情。
他生在皇宫，海晏河清的年代，是父皇母后的心肝宝贝，没见过一丝血花，偶尔听宫里的老嬷嬷唠叨过，但是也没见什么惊险的事。
人生啊，平直得让他提不起兴致。
此时，暗处的密树丛中走出来一位小个儿。
这小个儿身上穿的，无比熟悉。
明珩回头。
他两个侍从穿的都一样。
那个小个儿走到一棵树旁。
树下绑着一个人，呜呜呜的，只能发出低鸣声，像一只落去陷进的小野兽。
明珩一直被火堆吸引着注意力，居然没看到树下绑着人。
明珩充满着好奇：“那个被绑着的是？”
明瑜斜视着他：“你的小太监。”
明珩：“胡说！我不认识他！”
那个小太监确实说自己是五皇子的人。
跟着小太监到了小树林，明瑜就把他绑了起来。
小太监哪里见过凶狠如凌王的恶人，受不了威胁恐吓，就一五一十把事情交代了。
小太监说他是五皇子处打杂的，确实是五皇子吩咐他这样做的。
明瑜不相信。
小太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明瑜问不出阴谋，就只好把他丢在小树林。
明瑜离开的时候，发现了行踪诡秘的一群人。
这群人立刻把小太监抓了起来。
既然明珩在这里，明瑜就不打算放过这些人：“你在这里就对了，你搞定一个，另外的，是我来。”
明珩连忙拉住他：“哥你是不是太瞧得起我啊？这些人有刀。”
明瑜惊讶的盯着他那张带着无辜的脸：“你这几年在皇宫是怎么过的？”
剑术骑射，兵法历史，是每个皇家子弟每天必习。
明珩低着头，虽然他脸皮厚，但是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母后不让我……”
明瑜异常头痛：“……所以，只会吃喝玩乐？”
他从来不知道明珩身体不好，也完全看不出他身体哪里不好。
“哥……”明珩想了一下，折中的表示出点力，“我可以去引开他们。”
明瑜看了一眼明珩身边的两个瘦弱的跟班：“算了，你蹲下，闭嘴。”
明珩听话的蹲下：“哥，你一个打算干五个，行不行？”
明瑜完全漠视他：“闭嘴。”
那个换上小太监装的，手脚灵活，从身上拔出一把乌黑色的长刀，举到了小太监的跟前。
眼看着要了结小太监的性命。
明珩只感觉身边一阵急风，他三皇兄的位置就空了。
长刀掉落草里。
那个人的手吃痛，还没有反应，就在肩膀上吃了一刃尖的凉切，倒地。
围着火堆的人惊变，抽出他们各自的兵器。
二话不说，就直接击杀。
四人配合得当，经过训练的，准确说是同出师承。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明瑜。
这四个人的攻击，困在一时，却还是太慢了。
明瑜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只有半截短匕首，否则他们早就废了。
明瑜看准他们之间的漏洞，就让他们动作相互阻拦，慢慢出现了败阵。
其中一人叫了一声：“撤！”
剩下的三个人纷纷收兵器，往不同的方向逃跑。
明瑜把最靠近自己的一个人先击杀，把他的刀往跑得最快的人掷出去。
一声惨叫。
远处的人一刀毙命。
还有一个人，逃入丛林中。
明瑜追赶上去。
很快，丛林里也有人惨叫。
没发出多大动静，就淹没在黑夜中。
明珩开始有点可怜那几个人，一眨眼的功夫都被他哥给干掉了。
遍地开花的血痕，被笼罩的大雾凝聚不散，浓烈得很，让明珩忍不住有点想吐。
可那个伪装小太监的，此刻已经醒过来。
明瑜把他按到在地上：“你们是干什么的？”
“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
原来是女人。
明瑜惊讶，手下的力度松了一点：“女的？”
那个女匪立刻求饶：“爷，饶命，饶命，我们是良民，只是在这里迷路了。”
明瑜：“良民会带着兵器？”
“饶命，饶命，我们是真的，良民。”
明瑜身上沾着鲜血，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他们是什么人。
那几个男的，明明就不是汉人，但是这个女的，口音就是汉人。
女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话，突然把头一扭，整个人从明瑜的手下逃了出来。
明珩：“哥，他怎么把她放走了？”
明瑜没给他那个傻弟弟搭话。
他不是放她走，是她突然变得没骨头一样，从他的手下溜了。
“她身上有刀伤，应该跑不远的，让守卫去追。”
明珩的两个小太监把绑在树上的人，放了下来。
那个小太监早就吓得脸色发白的。
他抱着明瑜的大腿，口里没个清楚：“谢王爷，救了小人的性命！谢王爷，谢王爷，谢王爷……”
他知道，明瑜有心杀他，他连一根稻草都不如。
“闭嘴！”
明瑜早就不耐烦。
这小太监真烦人！
小太监把明瑜当做救命恩人：“王爷，是李公公，李公公让小的把王爷引到这里。至于李公公心里想什么，小人就不知道。”
明瑜看向明珩：“李公公是谁？”
明珩也不确定：“可能是李锦吧。太监都归他管。”
明瑜跟着血迹找上去。
明珩装模作样跟在后面。
叛逃的女人带着伤，一路经过的草丛都有血迹。跟着血迹，很快就到了悬崖边。
有人尖声叫了起来。
“你是谁，不要伤害她，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太子妃！”
沈兵正在叫。
明朝阳被叛逃女人挟持着，只差一脚就落在悬崖。
“退后！不要靠近！原来是太子妃，那么我们的命挣到了！”
明瑜：“把人放开，可以给你一个全尸。”
女匪把刀压在明朝阳的脖子上，都压出了一条血痕：“不想要她死，你们都退后，给我一套衣服，一匹快马。”
明瑜：“那你杀了她吧。”
他不在乎明朝阳。
明珩急了：“不行，哥，不能让明朝阳出事。她是太子的人，若然太子问起来，我们怎么回答？见死不救吗？”
明珩如此一说，明瑜就更加不想管了。
明瑜做最后的退让：“你放了她，你可以走，给你一个时辰。马和衣服都没有。否则，随便你吧。”
那个女的有些动容，她不确定能活着出去，可对方态度坚定，值得一赌。
她的手松了一松。
正要说话。
此时，小树林里面一阵草木骚动。
渐渐显露的人马围在悬崖。
领头的是太子。
太子冷寒的目光扫过明瑜，看不出感情，最后才落到明朝阳的身上。
“杀了吧。”
女匪脸露惊讶。
就是惊讶的短短这一瞬间，她的胸前多了一枚长箭。
顺势一倒，再也没有力气。
明朝阳脸色白得透明。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全身冰凉。
“太子也并没有多喜欢你，不如凌王对你真心。”
女匪的笑，仿佛在蛊惑。
嘴巴里涌出来的鲜血，很快就把这个笑淹没。
这话，不仅仅是明朝阳听见，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其中包括太子。
这话说错也不错，说对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