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沅到底没甩开他的手。
两人牵着手,上了出租车。
车子发动了。
裴渡坐在车上,抖着腿,不安地低喃:“沅沅,怎么办?我好紧张。你爸见了我,不会打我吧?”
姜沅沅看他这么没出息,觉得好气又好笑:“他为什么打你?”
裴渡后悔地挠头:“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戏耍他了啊。”
还是这事儿!
他倒记得清楚!
听他这语调,也太重视姜义霖了!
虽然明白他重视姜义霖,就是重视她,可感觉很不好。
她不想姜义霖从她这里占便宜。
因此,心里很不爽,故意吓唬道:“是哦。你戏耍他了。他是个记仇的小人,你完了!”
裴渡:“……”
他这下是真吓到了:“那怎么办?我要不……负荆请罪吧?”
姜沅沅看他这傻样儿,看不下去了,恨其不争道:“他都接受你裴家的合作了,怎么还会打你?你能不能摆出你裴少的谱儿?要知道,现在是他求着你办事!”
裴渡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他有自己的思考:“但我现在要求着他支持我们啊。”
姜沅沅明白他的意思,直接说:“求他没用!他什么都不是!”
裴渡不信:“谁知道呢?你跟你爸的感情就是薛定谔的猫,不到关键时刻,谁也不知道。你在我这里,没信誉了。”
姜沅沅:“……”
好吧。
一时确实无话可说。
只她也不想啊。
可她妈妈忽然就改了口。
“你爸爸喜欢什么啊?”
裴渡想着买点东西,投其所好。
姜沅沅摇头说:“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他当年为了钱,丢下我和我妈,跟别的女人跑了,我是真的恨他。”
但她知道妈妈从没放下他。
妈妈总跟她说,我们要比你爸爸过得好。
现在姜义霖遇到难关去求她,她心里定然是痛快且解恨的。
人活一口气。
她妈妈一直以来活得压抑、不痛快,她心疼妈妈,哪里舍得违抗她?
“都过去了。”
裴渡拍拍她的肩膀,面色郑重道:“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我们裴家人,对感情,对婚姻最忠诚了。”
姜沅沅听了,侧目瞥他一眼,显然不信他的话。
裴渡想着自己老妈是老爸的第二个妻子,而老爸第一个妻子是车祸去世,听来,确实很让人浮想联翩,就力证了:“沅沅,你别阴谋论。你想,要是我妈不正当上位,我两个哥哥怎么可能容得下我?而且,我妈妈年近四十才生的我好吧?她二十多岁就跟我爸结婚了,十几年来都没要孩子,我妥妥是意外。”
这话有点道理。
但万一是捧杀?
姜沅沅遏制自己的想象力,点着头,敷衍道:“嗯嗯,意外,意外。”
裴渡感觉到她的敷衍,有点急躁:“沅沅,我真的是意外。”
姜沅沅看他燥起来,忙笑着安抚:“我知道了。你冷静点吧。我没说你家庭氛围不好。”
但他家确实人员众多,人际关系还是有些复杂的。
不像少爷家,三口之家,不,现在是四口之家了,他们前不久才收养了一个国外小姑娘。
想到少爷,少爷现在醒了吗?
*
酒店
沈希烈在一个多小时后醒了过来。
他醒来后,没看到姜沅沅,看到了母亲,还有林风致。
两人坐在床前,没说话,就安静地看着他。
实话说,有点吓人。
沈希烈倒也没被吓着,就是不喜欢,皱起眉,问母亲:“沅沅呢?”
“她跟裴少一起出门去了。”
回话的是林风致。
她总是习惯性把事情说的暧昧。
沈希烈没在意她这点小心思,但确实在意姜沅沅丢下他跟裴渡一起去了。
他只是睡了会。
她没有等他。
还跟别的男人一起走了。
一股怒火从心里升腾。
他的手紧抓着被子,竭力保持平静,对两人说:“出去!”
沈夫人看他情绪异常,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希烈并不领她的关心,冷着脸,指向门外,抬高了音量:“我要弹琴!你们都出去!立刻!”
他很少这样强势,还那么大声说话,像个不知礼义的暴徒。
沈夫人皱起眉,声音还是软的:“希烈,都这么晚了,弹什么琴?先吃饭吧。我让人准备好了,就等你醒了。”
“不吃!出去!”
他下了床,也不穿鞋,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推着她出去。
至于林风致?
她是心虚的,隐隐知道他暴躁的原因——她就说了一句姜沅沅跟裴渡一起出门,他反应竟然这么大!沈希烈,他知道他的心意多么明显吗!
沈希烈把两人赶出门,狠狠关上了门。
“砰!”
门声震得沈夫人心惊肉跳。
“希烈,小心点!别弄伤了自己!”
她放心不下,眉眼都是惆怅,也不在乎形象,贴耳到了门上。
确实听到了琴声。
看来他是真的急着弹琴。
儿子脾气怪,她清楚,尤其遇到琴,更是说一不二。
她渐渐放下心,转向林风致,笑道:“走吧。他弹琴呢。”
林风致也听到了琴声,只她听得出来,他的琴音很乱、很燥,像是压着一股火,四处冲撞。
沈希烈啊,你也有今天!
她咬着唇,一颗心苦得疼。
房间里
沈希烈在弹琴静心。
但没成功。
他的琴心不定,束缚不住脱缰的猛虎,反随着它冲撞、撕咬。
他把琴曲弹得黑云压城,烽火燎原,风雨飘摇,又一转,万马齐喑,刀光剑影、杀声阵阵,如坠阿鼻地狱。
“嘣!”
最后琴弦受不住,绷断开来。
他的指甲也断裂了,鲜血涌出来,滴落在了琴板上。
疼痛终于让他清醒了。
他怔怔看着流血的手指,又看一眼绷断的琴弦,又有了一种别样的疼——他的琴!
他确实是爱琴如命的。
下一刻,顾不得流血的手,捏着袖子,就去擦琴板的血。
鲜血擦去了。
琴弦还断着。
他站起来,拿手机打电话,让人送修琴工具过来。
等候的时候,想到了刚刚弹的曲子,似乎领悟了什么,寻了几张白纸,就开始写曲谱。
他的手还流着血,血浸湿了白纸,也没停下来。
他修修改改半小时,曲谱写好了,血也不流了。
只那白纸之上,黑色的字迹,红色的血迹,分明是一张血色曲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