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烈想出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他在深夜独自一人离开医院,去往万佛寺,就是想皈依佛门。
吾心安处是归宿。
现在他心安处是佛门,那么佛门清静地就是他的归宿。
但沈夫人不允许。
她怎么能允许儿子做个和尚?
“拦住他!必须拦住他!我立刻就过去!”
沈夫人挂断电话,就拉着丈夫,奔去了私人机场。
到达万佛寺时,正是下午一点。
日头很烈。
沈希烈双手合十,背脊挺直地跪在佛门前,请求一玄住持允他出家。
但出家有很多条件。
对他来说,最紧要的两条:一是年满二十周岁,二是为人子女,要得到父母的许可。
他有两条不合标准。
不过,他保证会得到父母的许可。
但年龄是硬伤。
他只能长跪不起,求一玄住持给个破例。
“施主,你的尘缘未尽,佛门不是你的归宿啊。”
一玄住持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盘旋的私人飞机,闭眼喃喃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希烈,希烈!”
沈夫人下了飞机,就奔向了儿子。
她激动的很,扑跪到他面前,摇晃着他的双肩,哭着问道:“你怎么这样想不开?啊?希烈,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妈妈怎么做?你是想要逼死妈妈吗?”
沈希烈看着痛苦的母亲,没有半点的心软。
他挣开她的双手,跪着后退两步,郑重地给她磕了三个头,然后说:“妈,我想出家,还望你成全我。住持说,必须得到你们的同意,斩断社会一切属性,恢复一个自由人——”
“不可能!我不会同意的!”
沈夫人哭嚎着大声拒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同意的!永远都不会!希烈,你别这样吓妈妈,好不好?妈妈也给你跪下了?”
她说着,崩溃的厉害,就要给他磕头。
这就大逆不道了!
沈希烈皱起眉,拦住她,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他看向缓缓走来的父亲——沈如琢抿着唇,一脸沉重。对于儿子这个决定,他也是接受无能。
“爸——”
沈希烈想父亲为自己说话。
沈夫人听到他的声音,回头一看,见丈夫来了,哭闹起来:“都怪你!如果你那天让我带他走,他就不会这样!都是你!沈如琢,你快劝劝他!如果劝不好,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痛苦到口不择言,把怨气、怒气都发/泄到了丈夫身上。
沈如琢并没生气,就是心疼她。
哎,这还没过两天清静日子,又有得她闹心了。
想着,他看向惹她闹心的罪魁祸首,拧眉问道:“希烈,你、你怎么回事?怎么想的?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出家?”
沈希烈早想好应对父母的说辞,就说了:“你不要被妈影响,跟你无关,我来万佛寺,就是想出家的。我很早就有这方面的想法,跟任何人无关。”
但真的跟任何人无关吗?
沈夫人不信。
她直觉是姜沅沅影响到了儿子——她就那么重要吗?得不到她,他宁愿出家?
那要是得到她了呢?
沈夫人想到这里,简直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给她打电话。
但姜沅沅挂断了她的来电。
只在微信上客客气气问一句:【夫人,我在忙,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吗?】
其实她不忙,这会医生正在给裴渡做检查,而她跟裴家人都在外面等候。
【有的。很重要。】
【沅沅,你快回来吧!阿姨求求你了,好不好?】
【希烈真的很需要你!】
【沅沅,你快回来,阿姨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只要你回来!沅沅,求求你,哪怕回国来看希烈一眼,好不好?】
她连珠炮一般发了好多条信息。
语气之卑微,再不是从前那个高傲的沈夫人。
这一刻,她只是个可怜的母亲,想要抓住能救儿子的人。
姜沅沅从没见沈夫人这么卑微,这么激动,甚至激动到慌乱,不然,不至于发来那么多信息,但没一句说到关键点上。
她压根不知道沈希烈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只能问一句:【少爷怎么了?】
沈夫人快速回道:【他要出家。希烈要出家。现在就在万佛寺跪着呢。怎么办啊!】
随后又是一连串的卑微哀求:【沅沅,我求求你,回来吧。哪怕就是劝劝他。他最在意你了。只要你说,他肯定会听的。】
她比谁都知道儿子的偏执——只要他想出家,不是现在,也是以后。
她根本阻止不了。
她只能求助姜沅沅——她是儿子深爱的女人。儿子有了她,兴许就对红尘有眷恋了。
【沅沅,之前是阿姨错了,阿姨不好,阿姨坏,阿姨对你很恶劣,你想阿姨怎么跟你认错,阿姨就怎么跟你认错,哪怕你让我给你下跪,阿姨也听的,沅沅,帮帮希烈吧。求求你了。】
沈夫人的极尽卑微让姜沅沅无法不动容。
但是,她说:【那夫人把手机给少爷吧。我劝两句。但不保证会成功。】
她没那么大的脸,觉得沈希烈出家是因为她。
怎么可能呢?!
沈希烈活得不食人间烟火,根本就不是红尘中人,自然要脱离红尘而去。
在她内心深处,早有此意识。
【好。】
沈夫人应下后,就给姜沅沅打了电话。
这次姜沅沅接通了。
沈夫人等姜沅沅接通了,赶紧递给儿子:“希烈,是沅沅,是姜沅沅,她想跟你说几句话。”
沈希烈还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手机,没有伸手去接。
他在万佛寺的这些日子,也想过姜沅沅,甚至晚上还做了一些荒唐不堪的梦,但他每次一想,就背一遍《楞严咒》。
一玄住持跟他说,佛陀有个弟子,叫阿难,有次被魔女蛊惑,动了色戒,佛陀就念了这道《楞严咒》,救出了他。
所以,念这道咒可以有效地保护人不受性/欲的诱惑。
他念了几次,应该是有效的,真的就越来越少做那些梦了。
只要他坚持下去,他终有一天能破除她的诱惑,再次做回从前那个清明干净的自己。
“少爷?少爷——”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沈希烈心神一荡,佛心不定,觉得自己可能乐观了——也许,她是他的情劫,需要他一生去渡。
这真是个悲伤的认知。
“少爷,你在吗?”
“少爷,我是姜沅沅。”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却拥有狂风暴雨般的力量,一次次击打他飘摇欲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