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摇大摆的走到宁岸跟前,没坐下,而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宁岸,道:“本将回去思索良久,愈发觉得女掌柜好似在哪里见过,原来是宁安郡主。”
宁岸想过游境会卷土重来。
没想到这么快。
不过好在这个时辰已经没太有人来了,长庆和店中女工也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儿,诊堂之中就只有庭卉和樱桃守着。
她笑了笑:“游统领特意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与我确认身份吧?”
游境眸中带着审视。
开口,嗓音冷沉,言辞不善:“没想到堂堂大梁郡主,竟会自降身份,与这些市井之人沆瀣一气,岂不辱我大梁皇室尊严?”
宁岸听完都笑了。
这游境是被皇帝洗过脑了吗?
张口竟是皇室尊严。
好笑不笑的望着游境,红唇轻启,平静无澜的嗓音道:“游统领此言差矣。我一来未用我郡主的身份为铺子造声势,二来,治病救人从来都是善举,如何到了游统领口中,反倒成了辱没皇室尊严了?”
游境冷声:“就算郡主舌灿如莲,说得再如何好听,郡主所行也是商贾之事。向来商贾低贱,如何配得上郡主之位?”
句句说教。
宁岸终于也沉下了脸:“游统领此来,是想说教于我了?”顿了顿,轻嗤了声:“那请问游统领,你如今官居何位?”
游境被问住了。
他官居何位,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不开口,于是宁岸继续道:“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游统领既然提到皇室尊严,又知我是何身份,那我倒想问一问游统领,游统领见到当朝郡主,为何不行礼?”
说到最后一句,宁岸蓦然加重了声音。
游境显然没想到宁岸会如此。
气势明显没刚进门时那么足了。
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宁岸赶在他开口前,又说道:“失礼一事本郡主就先不说了,这金陵城中的秩序,可是归游统领管辖。”
“本郡主两次见游统领,一次是年节时,河中冰层下漂着浮尸。这第二次,便是在我这舆安堂门前,有人来舆安堂闹事。”
“游统领管辖之下的金陵城,秩序还真是好的很呢!”
“不如我明儿就进宫,将我遇上的这些事与我皇舅舅提一提。你说,我那位高高在上的皇舅舅会不会觉得,游统领你统领不利,连一方百姓都保护不了呢?”
字字讥珠。
怼的游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许久。
许久。
久到宁岸以为他打算拂袖离开时,他忽然开了口:“以前只听说宁岸郡主不学无术,今日算是领教了郡主的狡辩之能。本将能不能护得这全城百姓安乐,也非你一人之言便能让皇上相信的。郡主既然要任意妄为,那就请郡主好自为之吧。”
说完,拂袖离开。
望着他出去的背影,樱桃不满的道:“他都知道您是郡主了,还敢对您不敬。这城卫司的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庭卉道:“属下瞧着他功夫一般,也就是仗着人多势众。不如属下跟过去,找个没人跟着他的机会,揍他一顿给夫人出出气。”
宁岸被庭卉的话逗笑了。
好笑的望着庭卉道:“堂堂城卫司统领被打,传出去,丢的可真是皇家的脸面了。”
庭卉:“郡主放心,到时我给他套个麻袋,绝不会让他查到我们头上来。”
樱桃瞥了庭卉一眼,很是嫌弃:“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总是打打杀杀?还套麻袋,那是正经人干的事吗?那是麻匪才干的事儿。”
她还记着庭卉住进西厢房,与郡马爷同室而眠的事儿,对庭卉有着先入为主的不喜欢。
庭卉也不客气。
回了樱桃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打打杀杀怎么了?谁规定的女孩子遇见事儿不能靠自己的拳头解决,就只能窝在墙角哭鼻子,等别人救??”
樱桃无法反驳。
又不服气。
最后破罐子破摔般道:“就算会功夫,也不能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打打杀杀就是不对!”
宁岸及时制止快吵起来的两个人:“好了,都少说一句,有力气留着一起对付外人。”
樱桃:“是,奴婢知道了。”
瞪了眼庭卉。
庭卉瞪回去,也朝宁岸拱手道:“属下知错。”
两人都是承认错误,坚决不改的模样,宁岸也不多劝告,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樱桃立刻上前帮她捏肩膀:“郡主累了一天,奴婢帮您松松筋骨。”
庭卉:“夫人,要不属下教您功夫?强身健体,关键时候还能保护自己。”
开口的不是宁岸,而是樱桃。
樱桃理所当然的反驳:“郡主要学功夫,还用得着你教?郡马爷不是更厉害吗?郡主直接跟郡马爷学不就行了?”
这回轮到庭卉无法反驳了。
宁岸生怕再继续下去,两人又吵起来,及时开口道:“不早了,去备马车,我们回府。”
樱桃应道:“是,郡主。”
庭卉喊:“是,夫人。”
于是樱桃又翻了庭卉一眼,边往外走去喊马车夫过来,边小声的道:“一口一个‘夫人’,一听就知是郡马爷那边的人,与我们郡主不是一条心。”
庭卉不服气的回:“你还一口一个‘郡马爷’呢,你对我家主子有异心了?”
宁岸:“……”
转眼五月过去了,搬离将军府时,大将军立下了规矩,逢初一、十五,要去将军府团聚。
初一大早,宁岸便备了给母亲的补品,还给自家爹爹准备了一副玉质的发冠。
玉冠湿润,能中和自家爹爹身上那股子威严冷肃的气质。
又将齐管家叫了来。
“齐伯,我这搬过来也有十多天了,府里的事都已理顺,今日你随我回将军府吧。这么多年,是你在帮着爹爹和娘亲打理将军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儿,你这一走,他们定然十分不习惯。”
齐管家道:“老奴来之前,老爷特意交待让老奴以后就跟着郡主了,郡主要遣老奴回去,便是将老奴逐出府。老奴恳求郡主收回成命,留老奴在这边。”
说着,跪了下来。
宁岸忙上前扶他起来:“齐伯言重了,爹爹让你跟过来是放心不下我,可身为儿女,又怎能只想着自己?”
齐管家为难。
宁岸又道:“爹爹怕我过得不好,才让你来照顾我,可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挺好的。将军府那边,爹爹和娘亲,才更需要你。”
齐管家终于松动下来。
他虽然跟过来了,也的确放心不下大将军和长公主,这些天悄悄去将军府门口看望了好几回,生怕下面的人办事不牢。
松动的同时,也有担心:“老奴一走,郡主可有抵实之人帮着料理府中之事?”
宁岸想了想:“你带过来的长生就挺好。”
长生是齐管家带着的小徒弟,为人踏实,齐管家也觉得他适合,点了头:“那老奴将账册与郡主清点一下?”
宁岸:“不必,爹爹信得过你,我自然也信得过你。”
齐管家动容。
将府中事务不分巨细一应交待给长生,这才跟着宁岸出府。
一并出门的,还有从将军府带来的十几个家丁。
刚出府,就见沈长亭站在外面。
俊脸带着几分不满:“夫人回娘家,是不打算带着为夫吗?”
宁岸惊喜:“你一大早就出了门,我以为你忙,便想着先回去陪爹娘说说话,你晚些再去就行。”
沈长亭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竟是准备礼物去了。
他道:“怎能让夫人独自回府?”
宁岸笑。
拽着他一起上了马车。
将军府。
大将军一大早就到了前院,坐在前厅,目光不时往府门口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