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娘娘。”环儿身子微微弓,单薄的身子刚好将房门挡了个正着。
静侧妃身侧跟着的宝蓝上下扫视了环儿几眼,蹙眉道。“你做什么?”
环儿恭敬的弯着腰,好似甚为怯懦般低语道。
“我家郡主今日身子不适,这刚刚吃了药睡下了。”
站在门口,静侧妃能隐约听见里头叶姨娘与云蓁交谈传出来的清亮笑声,耳边听着这丫鬟满口胡言的将自己挡在门外,她险些将银牙咬碎,面色黑沉的十分骇人。
“你说什么?”
静侧妃眉梢微微一扬,德怀王下令让她来教导华云蓁,她本就心中不愿。
哪料这华云蓁却是得寸进尺,这连续两日硬生生的将她挡在门外,今日却是连戏都懒得做了,直接让人请了叶姨娘来。
这不是直接打她的脸么?说她一个侧妃,还不如叶姨娘一个妾侍?
想到这里,静侧妃险些没被气的背过气去,前段日子受的伤口好似还在隐隐作痛,本想要发作,却不料环儿竟是缓缓直起了身子。
“郡主已经支会过王爷了。”环儿故作讶异道。“莫不是侧妃娘娘未曾收到消息?”
“你。”静侧妃牙关紧咬,狠狠瞪着环儿,好似要生生的将她剜出一个洞来般。
环儿满面讶异,好似并未察觉出静侧妃此刻的愤愤不平,抓了抓头发,甚是懊悔。“真是劳烦侧妃娘娘白走这一遭了。”
只是她愧疚则愧疚,这身子却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
静侧妃瞧着她这个模样,哪里能不明白这乃是云蓁的意思,她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宝蓝伸手扯了一下。
她面上的怒意突然沉淀下去,落在眸底,只要稍有波折,便会化作翻天巨浪。
“走。”静侧妃挥了挥袖,临走前说的那个字仿若从牙缝之间挤出来的一般。
静侧妃走的极快,宝蓝生怕她气晕了头,忙小跑着追上前去,低声凑到静侧妃身侧,试探性问道。“侧妃娘娘,现下可是去寻王爷?”
静侧妃冷笑一声,这些日子下来,她算是将她的那个枕边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只要华云蓁的那张脸还在,对他还有利用作用,不论华云蓁做些什么,他恐怕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就算是告到德怀王那处去,又有什么用?
现下她在云蓁这方所受的屈辱,她日后定然会讨回来!
目送静侧妃出了院子,环儿方才伸手一把将房门合上,心中松了一口气,抹去了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
房间内一人独坐在绣踏前的叶姨娘抬眼瞧了瞧她,开口道。“走了?”
环儿扬起一个笑容道。“好在有姨娘你在,不然。”
不然她一个人,怎么挡得住静侧妃?
……
自打前两日慢了一步,待到他们赶到之时,原本送出消息的那个院落已经空无一人,华子敬的面色便不曾好看过。
前两日他暴跳如雷,揪到人开口就骂,这两日下来,却好似生生老了好几岁一般。
“殿下。”跟在他身侧的宦官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一步,凑在他耳边低声唤了一句。
却不料华子敬却是猛地一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啊!”
那宦官被他这反应给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几步,瞧着华子敬瞪着一双通红通红的眼睛环视着偏殿,在他不出声时,他一时不敢开口。
华子敬鬓发散乱,精神恍惚的环视了四周一圈,而后发觉房间内甚是干净,并没有他原先料想的那种东西出现后,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强撑着的精神一下松懈下来,他脚下一阵虚脱,若非是那宦官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捞了起来,他怕就毫无形象的瘫软在地了。
宦官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华子敬坐好,眼瞧着他眼底密密麻麻泛起的红血丝,不由一阵心惊。
这两日下来,华子敬说什么也不愿去永宁宫。
晚上将就的在御书房里安枕,只是便是如此,大半夜也经常性的从梦中惊醒,大喊大叫,便好似仿若是撞了邪般。
“殿下。”
“什么时辰了?”华子敬的头颅仿若沉重的抬不起来般,他扶着额头,低声开口道。
只是他说话说的断断续续,好似十分吃力的模样。
待到华子敬将气喘匀,目光也勉强清明了一些,那宦官方才低声开口道。
“已是未时了,右相大人在外头已经侯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听到这里,华子敬猛地抬头,动作反应剧烈,脑中思绪却明显慢了一拍。
许久后,方才惊喜交错的开口道。“右相回来了?”
瞧着那宦官点了点头,华子敬本想要撑着身子站起身来,临到一半却是跌了下去。
而后便听闻门口传来一声沉稳浑厚的男音。“这是怎么了?”
华子敬原本混沌的眸子,在听见这个男声之后,登时清明了不少。“舅舅!”
跨步进来的中年男子一身黑灰长袍,天庭饱满目光灼灼,大刀阔斧的跨步进来,打眼扫见华子敬如此模样,眉头不由紧紧蹙在了一起。
“你这是怎么了?”
因为起身猛了,华子敬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此刻正努力稳住额头,听见右相如此询问,反应也不自觉的慢了一拍。
“舅舅。”
右相跨前一步,伸手捏住了华子敬的手腕,给他探了探脉。
只是他毕竟只是略通岐黄,只能隐约觉察华子敬是休养不好,便唯有蹙了蹙眉头,也没什么法子。
华子敬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待到眩晕褪下后,他一手撑着额头,另外一只抓着椅把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些。
“舅舅。”
华子敬那灼灼目光中的期盼到底是表明了什么,右相唐晋元自然是十分清楚,他与华子敬对视了几眼,缓缓点头道。“已然办妥。”
华子敬面上难免浮出一抹喜色,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开口道。“好。”
“哼。”华子敬冷笑一声,目光幽幽的向外头望去。
“德怀王。”德怀王一进京都便刻意与司空傲交好,他哪里会不明白德怀王打的什么心思?
现下司空傲自身难保!他倒是要瞧瞧,他们就算是联手,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这些天所受的阴郁好似在顷刻之间被一扫而空,华子敬眸底有掩饰不去的喜色。
毕竟不过乃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这心中大起大落的,自然未将一旁两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唐晋元在一旁静静站了片刻,等到华子敬将这些消化干净了,方才沉声开口道。
“微臣回京路上听闻缚虎牢被水淹?罪臣赵氏一家逃离在外?”
听到唐晋元提起这个,华子敬觉得面上甚是无关,但这却是事实,避无可避,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道。“确是本殿马虎了。”
唐晋元的全副心神却好似不在这上,他沉思着开口道。“如此说来,这京都内,竟还有赵氏余孽?”
“舅舅你有所不知。”提起这个,华子敬的眉头也不自觉的皱紧了些。“赵府嫡系里头因有李景瑞的探子,故而轻易便落了网。”
“李景瑞说想留着罪臣赵氏一家,放长线钓大鱼,瞧瞧能不能牵扯出更多的人。本殿原本斟酌着,觉得赵氏以往甚是得那个老不死的器重,手中可能留有那老不死下的遗诏。”
“若是日后被谁握在了手中,想来也是个灾祸。”
“本殿便应下了。”华子敬浅浅吸了一口气。“只是李景瑞现下与本殿离了心。”
“赵氏倒是被人救走了,现下想要将赵氏罪臣收拢掌中,却还要瞧李景瑞的脸色。”说道这里,华子敬的面色便难免难看了许多。
“李景瑞?”唐晋元想起李景瑞那个人,心中登时觉得甚是麻烦的很。
李景瑞能在华桑身侧将自己心思深藏五年之久,其心计可谓是深不可测,乃是需要提防的重点人物。
“况且。”华子敬说道这里,竟是不住的咬牙切齿起来。“前些日子,他竟是私下去了德怀王府。”
“不知与德怀王密谋了些什么。”
“恩?”听到此番,唐晋元的目光不由微微一凝。“他也与的德怀王牵扯上了干系?”
“舅舅你有所不知。”华子敬咬牙道。“你可还记得华云蓁?”
“你是说,轻凰郡主?”
“正是。”华子敬想到这里,目光深了深。“舅舅你才刚回京,还未曾见过轻凰。”
“你若是见过轻凰,便会知晓德怀王打的什么算盘了,现下的轻凰,与以往的华桑神态气质,隐隐有所重合。”华子敬冷哼一声。“若非如此,德怀王哪里有那本事,将镇南王给拉拢过去?”
“至于李景瑞。”若说镇南王乃是因为云蓁的皮相被德怀王拉拢也便罢了,华子敬是万万不信李景瑞也是因为这个。
十有八九,李景瑞是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知晓自己不满他在朝堂之上的掣肘,方才动了与德怀王联手的心思。
唐晋元明显也将这个思索了个清楚,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便是如此,李景瑞怕也不会放任赵氏一族逃离在外的。”唐晋元缓缓勾唇笑了笑。“殿下莫要忧心,既然已经摸清楚了这些人的心思,摆在明面上的,没有那般急切,殿下放宽心,现下最为主要的。”
唐晋元的目光缓缓挪动到了华子敬的面上,开口道。“万事俱备。”
“这国不可一日无君。”
听到此番,华子敬的目光不由亮了亮。
唐晋元这话说的十分在理,华子敬现下被各方掣肘,只是因为,他现下冠上的乃是太子之名。
若是登上那九曲龙阶,那一切便不同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