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心中装了事,瞧见赵雅秀与彤姨娘呛声便不如以往般上前劝和。
赵雅秀与彤姨娘各自说了两句,眼瞅着彤姨娘还要唧唧歪歪说些什么,赵雅秀顿敢无趣,眼角瞥见安乐出神的模样。
这些日子下来,安乐什么秉性,她瞧得清清楚楚。
安乐以往在府里位置甚为尴尬,她乃是赵老爷从外头救回来的孤女,赵老爷瞧着她孤苦伶仃,又有几分聪慧,本想将她送到赵沁绣身边。
只可惜赵沁绣身侧已经有了贴心的丫鬟,便推拒了。
初时入府,彤姨娘正巧乃是受宠之时,顶撞了赵夫人几句。
而后赵夫人气急下动了心思,便做了主给安乐安排了院子,一切按照彤姨娘的位分来。
可惜赵老知晓之后,并未反驳,但也从未在安乐的院子里夜宿过。
安乐在府里的位置便十分尴尬,不过好在安乐乃是个安静性子,不争不抢的,倒是博了几分好感。
现下赵府落魄,她反倒是挑起大梁来,赵夫人年岁大了,她便夜夜就寝侍候赵老。
倒是博了几分人心。
“安乐姐这是怎么了?”因为安乐年纪比赵雅秀也就大那么五六岁左右,她与赵老有名无份的,赵雅秀如此叫安乐,倒是没几个人说闲话。
毕竟现下前途黑暗,哪里顾忌的了这么许多?
瞧着凑到眼前的艳丽小脸上浮出的一抹忧色,安乐强行稳住震荡的心神,挤出个笑容来。“无事。”
“现下是什么情况?哪有如此娇气?”彤姨娘冷哼了一声,嘟嘟囔囔的将先前赵雅秀呛声她的话返还给了安乐。
赵雅秀气急了,回头便瞪了彤姨娘一眼。“你是闲着无事,安乐能一样么?”
彤姨娘瞧了瞧安乐怀中抱着的铜盆,心中也有几分心虚,只是拉不下脸来,偏过头,伸手一把抽过那个铜盆。“不就是洗个衣裳,晾个衣裳么?”
安乐没想到彤姨娘竟是突来了这么一手,吓得不轻,眼瞅着手中铜盆被彤姨娘接了过去。
“不必了,我自己来吧。”
她面上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只是赵雅秀瞧着,还以为她是这些日子未得安眠方才如此,倒是未曾放在心上,眼瞅着彤姨娘如此自觉。
冷哼一声,一边轻轻推搡着安乐往着厢房方向走,一边打眼斜视着彤姨娘开口道。“安乐姐,你去睡一觉吧,难得彤姨娘如此自觉。”
安乐一双眸子在那铜盆上流连,心脏砰砰直跳,被赵雅秀推搡着却不得不向着厢房处走,口中却还在低喃道。
“这些乃是我做得,便不必彤姨娘脱手了,彤姨娘知晓在何处晾晒么?”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赵雅秀给打断了。“她白吃了这么多年米饭,不会连个衣裳也晾不好的,安乐姐,你便好好休息罢。”
“这些事情便不用你操心了。”
话说道这个份上,安乐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她脚步一抬便进了房。
微微一顿,她在桌前坐下。
这个院子小,比不得赵府老宅,女眷又众多,琉璃思量了许久,觉得赵府众人里头既然是有内奸,若是让内奸单独行动,暴露的可能较小一些。
故而仔细琢磨了片刻,还是挑了这个院子里的两个主院落给众人居住。
这一间房,住了三人,正是赵雅秀、安乐与彤姨娘。
“安乐姐?”
赵雅秀站在门口眼瞅着安乐不钻入被窝反倒是撑着头坐在桌前,不免有些疑惑。
安乐眸子闪了闪,面上挂上一抹歉意,捂了捂肚子开口笑道。“我今日还未用膳,有些饿了。”
在缚虎牢中待了这么许久,赵雅秀心知这饿着肚子多么不好受,登时登时了然的点了点头,一拍手掌。“小厨房那里还留着些早上喝的白粥。”
“安乐姐你等等。”说罢,赵雅秀转身便小跑着走了。
待到赵雅秀转身,安乐便登时从椅子上站起身,面上挂着的笑容登时沉了下去,走到床榻前,伸手便往下一摸。
这两日下来,她先前竟是无意发觉了这个床榻下头有一个小暗格,暗格不大,却足以藏下不少东西。
她轻巧的将那个暗格抽开,将里头的东西给摸了出来,捏在手心之中瞧了瞧,目光闪烁,快步走向了门口。
“彤姨娘。”小心绕过厨房,安乐在东墙角处找到了彤姨娘,她此刻正弯着腰,听到安乐叫嚷,她诧异的回转了头。
她手中拎着的正是安乐刚刚浆洗过的广袖长袍。
她惊异的回过头,故而并未发觉她站起来的那个瞬间,广袖里头落出了一个被油纸包裹着的小竹筒,因为她脚下便是草地。
故而并无响动,她倒是未曾发觉什么不对。
“怎么?”彤姨娘一边说着,拎着手中的衣袍抛了抛,将水给抛干。
“不是说让你去休息么?”
彤姨娘说着,不知是想了什么,撇了撇嘴,甚是不满的嘟囔道。“不过是两件衣服罢了,我还能弄坏了不曾?”
眼瞅着那竹筒从广袖里落在地上,滚进草地,安乐眉梢一跳,忙上前几步,淡淡一笑道。“这倒不是,我觉着这天色,好似要下雨了般。”
“我这衣服又厚长了些,我怕你一人拧不干水,待会趁着日头晾不干。”
她说话间,不动声色的将那竹筒踢到了一旁浓密的草丛之中。
彤姨娘一直看着她的脸跟她说着话,对于她的小动作倒是一无所觉,听到安乐这话,奇怪的瞅了她几眼,方才不满道。“不过是几件衣服而已,你有必要这般忧心?”
彤姨娘甚是不满的瞪了瞪她,伸手便将手中的衣袍晾在了竿子上。
她以前入府这些事情,她也是做过的好么?
彤姨娘口中愤愤不平着,手中用的力道便大了些。
在彤姨娘看不见的角落,安乐靠前了一些,在长袍的掩饰下,脚尖微微一拨,将那快压着竿子的石块给挪动了一下。
那竿子本就只是斜靠在墙角,此刻被彤姨娘如此用力一甩,没有受力处。
便在彤姨娘回头之间,那竿子簌簌便顺着墙角滑了下来,原本浆洗好的衣物也顿时落了一地。
彤姨娘被这个动静了一跳,不由蹲下身子,便想着将那地上的衣物给捞起来。
只是可惜,那衣袍落了地沾了灰,想来是要再洗过一次了。
彤姨娘的手被安乐推到了一旁,眼瞅着安乐默不作声的伸手将那些沾了灰烬的袍子给收起来,她被推得一愣,不由开口嘟囔道。“若不是你打搅我,哪里至于这样。”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好意的帮你?”
任由彤姨娘如何说,安乐却是默不作声,借着背对着彤姨娘,伸手将那袍子一扯盖住竹筒,便要将那竹筒捞到怀中。
只是安乐的手还未触及到那竹筒,伸手便不知打哪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彤姨娘推开,将安乐扶了起来。
安乐猝不及防下松了手,那些沾了灰的袍子便登时又落了一地,面上神色登时便不好看了。
匆匆赶过来的赵雅秀却以为她乃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浆洗好的衣裳又落了灰不说。
还被彤姨娘恶人先告状。
赵雅秀扶着安乐,怒瞪彤姨娘。“你莫要蹬鼻子上脸,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些什么?”
被赵雅秀这么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彤姨娘登时只觉得面上好似被人扇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疼,气得指着安乐的手抖个不停。
“你,你们。”
“好啊,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欺负你?”赵雅秀冷笑了一声,伸手一把打掉了赵雅秀的手,指着满地狼藉道。
“你瞧瞧,这不是你浆洗好的衣物,你便可这般糟蹋了?”
彤姨娘满面涨红,指着安乐问道。“安乐,你说,我这是故意的么?”
安乐抬头瞧了她一眼,心中本就觉得她甚是多事,抿了抿唇角,什么也不说,偏过头去。
赵雅秀瞧着安乐这副模样,越发觉得乃是彤姨娘无事生非,心中对她越发不满,只是迫于现下的场合,也懒得跟她说些什么,眼瞅着安乐还想弯腰去收拾那些衣物,登时拉住了她道。
“安乐姐,这些衣物便算了,快走。”
安乐弯腰的动作登时顿了顿,不明所以的回头瞧她。“怎么?”
赵雅秀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伸手抓着安乐便向着前院而去。“解释不了那么多了,跟着我走就是了。”
安乐被赵雅秀拉着,还在一面回头。
赵雅秀回眸瞧见安乐这模样,不由心中不满,还以为安乐是在关心彤姨娘,没好气道。“她若是不跟上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怪不得我们把她丢下了。”
她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故而彤姨娘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原本觉得憋屈,但是她也知晓赵雅秀这副模样,十有八九乃是要紧事。
她便一边在原地转了几圈,跺了几脚后,方才嘟嘟囔囔的追了过来。
安乐被赵雅秀揪着,一路向着前院而去,心中清楚,十有八九乃是要转移位置。
这些几日,她天天在赵老那边守着,赵母倒是一直都在,原本该呈于赵老膝下的赵府嫡系血脉,除去了女眷外,男丁她不曾见过一个。
赵府落魄到此,若是想要翻身,怕是难得很。
赵老十有八九是不会让赵氏绝后的,这般上下一联想,安乐的目光,不由在拉着自己的赵雅秀身上过了一圈。
这些日子下来,她从未见过赵沁绣露面。
这院子里,莫非?
安乐心中胡思乱想着,赵雅秀却已经拉着她出了院子,上了一辆牛车。
牛车铺满了稻草,一进里头刺鼻的气味险些没将这养尊处优的小姐给熏晕过去,赵雅秀厌恶的捂了捂鼻子,只是她心中清楚现下什么处境,也并未多说什么,待到彤姨娘手脚利落的自己爬了上来。
牛车缓缓走动后,赵雅秀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面饼,递给了安乐。
盯着安乐的那双眸子晶晶亮。“安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