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盛夏。
清晨,晨曦微露。
叶流月便悄悄牵了一匹马从后门溜了出去。
京城的清早,似乎远处的宫阙还笼罩在白雾里,朦朦胧胧的。
茶楼早就开了门,叶流月压了压幕离的边角,从容的走了进去。
青冥从楼梯的拐角处露出了身影,叶流月上前,“你家主子了?”
“在里面等着小姐。”说着,青冥微微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那个如皎月的男子就坐在一方矮桌前,微垂着头,白雾氤氲了眉眼。
听见叶流月的脚步声,君墨临慢慢抬首,“叶小姐来了。”
“流月见过世子。”
“这里又没有外人,叶小姐何必多礼。”君墨临说着,身子却不见动一下,十分坦然。
叶流月微微提着裙子在君墨临的对面坐下,青葱般的十指交错放在桌子上,“大清早的,流月冒昧相约世子,实则是有一事相求。”
“叶小姐严重了,有什么事叶小姐但说无妨,若是有用得上君某的地方,那个君某一定万死不辞。”
“倒没有万死不辞这么严重。”叶流月笑意浅浅,“反而这还是件极好的差事。”
“若真是极好的差事,那叶小姐又何必说是有事相求。”
叶流月歪头一笑,“或许于我而言的确是很需要世子帮忙的事,可是对于世子来说,保不准是件美事了。”
“那我……很好奇。”君墨临从善如流的说道。
“世子觉得斐月姑娘如何?”
“为什么这么问?”
“世子和斐月姑娘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末了,叶流月又补充道,“这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啊!”
“叶小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叶流月坐直了身子,“世子打算什么时候和斐月姑娘成亲了?”
君墨临的眉眼一滞,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般直白。
“流月听说世子和斐月姑娘,应该是有婚约的吧!世子至今还未娶妻,斐月姑娘也一直无怨无悔的跟在世子身边,这没名没分的,说不过去吧。”
“斐月让你来的?”
“不是。”叶流月摇头。
“那我能听听你的理由吗?”
叶流月低头,“可以啊,不过,你得保证不为难我。”
“可以。”君墨临也答应的很爽快。
叶流月指尖慢慢的抚过漆黑的桌面,“因为,我没有认她当我嫂嫂的打算。”
君墨临一愣,随即眉头舒展一笑,“所以,你就打算把她推给我吗?”
“她本来就是你的妻,不是吗?”
见了君墨临回来后,叶流月回府后便直接回了院子,也没有用膳。
院中的婢女又有些忐忑不安,虽然小姐对她们极好,从不曾苛待,可是这也是她们第一次看见小姐那般怒行于色。
顿时,整个院子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叶流月撩开帷帐,看着站的离她远远地婢女,不悦的转身,“过来。”
“小姐。”
“站的这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了你们吗?”
“请小姐息怒。”婢女赶忙跪下,不敢再置一词。
叶流月烦躁的挥挥手,“阿笙最近在哪里?”
“奴婢不知。”
“不知道?不会去打听吗?”
叶流月将人全部赶下去,自个盘腿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只黑色的哨子,犹豫再三,还是放在唇边吹响。
不一会儿,一个黑衣人便从虚掩的窗子口跳了进来。
“去,将顾琅笙最近的行踪给我查清楚。”叶流月命令着,“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黑衣人默默地磕了个头,刚想离开,叶流月的声音又再次传来,“若是碰见君墨临的人,退便是。”
“是。”
“我的好妹妹哟,你今儿怎么一整天都闷在屋子里。”叶流羽笑着推门而入,阳光随着他的动作洒了一地。
叶流月有些不习惯的闭了闭眼,“二哥,你今儿怎么得空来妹妹这里了?”
“我哪天不来?”叶流羽有些委屈的挑眉,走到了叶流月的面前坐下,“我听侍候你的人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
“嗯,去见一位故人。”
“故人?”叶流羽好笑的看了叶流月一眼,“君墨临也算什么故人?”
“二哥,你跟踪我?”
“不是,是秦王遇见了君世子。”叶流羽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刚好也在而已。”
叶流月的眉眼一沉,“所以二哥你就在那里听他们说完了,没有把君墨临拉走。”
“哎哟,我的好妹妹哟,君世子是什么身份,我哪里敢拉走啊。”叶流羽挤眉弄眼的一笑,“估计秦王一会儿出宫,便会来咱们府邸了,你要不要好好准备一下。”
“我去见君墨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好好准备。”
叶流羽噗嗤一笑,“我是让你好好准备下迎接秦王,毕竟你是秦王钦定的秦王妃,有些场面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
“这些东西自然有下人准备,与我何干。”叶流月继续冷着一张脸,“二哥,你先回去吧,估摸今儿父亲可是要考你功课的。”
“行行行,二哥不闹你了。”叶流羽哈哈一笑,“还有啊,妹妹,你冷眼的模样,也是格外的俏丽啊!”
叶流月哼了哼,没有说话,只是在叶流羽彻底走出院子后,一直端着的脸色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柔和的笑意重新布满了眉目,“晴儿,去准备准备,今晚的饭菜就做阿笙喜欢的一些吃食吧。”
“是。”
室内的烛火一点点的燃尽,天色也随之愈发的暗淡。
桌上的饭菜也已经全部冷透。
叶流月坐在桌前,笑容也渐渐冷却下来,晴儿见了低声道,“小姐,奴婢将饭菜端下去热一热,您先用吧,估计秦王今儿不会来了。”
“不用。”叶流月伸手拿过筷子,夹了面前的一块豆腐,就往嘴里送。
冷意侵蚀了温热的唇舌,叶流月的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下来。
浅浅的痕迹,眼里续满了泪珠。
却也更加有一种让人望之生怜的气质。
“小姐,估计宫中有事,所以导致王爷来不了,您别多想。”
“我哪里有多想,本来他今儿就没有约我见面,是我自作多情了。”叶流月将筷子放下,“收了吧,我想沐浴休息。”
“是。”
缩在袖子里手紧紧地握着,叶流月看着膳食一点点的被撤下,就像是心里被人掏空了一样。
就算是他在如何信任她,但是在听见她一大早和君墨临见面,于情于理不是都该来问问她吗?
这般不管不问,不过是不在意,不是吗?
朝阳升腾而起。
叶流月也在瞬间睁开了眼睛。
昨日出去的黑衣人已经折了回来,正站在叶流月的床榻旁。
“说吧。”
黑衣人行了一个礼,才道,“这几日王爷,都在和一个女子见面。”
“谁?”
“宁国侯府宁天的嫡女,宁天心。”
叶流月娇嫩的唇瓣微微的弯起,扯开一抹嘲讽的角度,“宁国侯府手握重兵,和容王府分庭抗礼,他亲近宁国侯府也是正常的。”
“主子可需要属下……”
“不慌,你把宁天心的行踪查了告诉我,我想亲自见一见这位宁郡主。”
“是。”
见着黑衣人又要转身离开,叶流月又开口,“昨晚,秦王在哪里?”
“秦王见了宁郡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好意境啊!”
事隔三天,宁无心在锦绣坊见到了这位秦王的新欢。
是一个很娇美的小美人,而且善解人意。
叶流月站在珠帘后,默默地注视着正在挑选料子的人儿,一抹冷笑凝于唇角。
“小姐。”晴儿上前,“您已经站了一会儿了,可要过去休息。”
“不必,我们走吧。”
叶流月让晴儿打起珠帘,自己端着一张温柔的笑脸走了出去。
一路上都是相熟的世家女,一一打过招呼后,就看见宁天下抱着一匹粉嫩的料子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含笑不语。
眼中似乎还带上了点点讥诮。
叶流月佯装不见,只是端庄温和的回了一个浅笑,就上了马车。
宁天心看着叶流月的纤细的身影,就感觉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里,翻不起半分波浪,当即不免有些恼怒。
也好,等她过门后,她倒是要看看美名远播的叶家姑娘,是要如何伏低做小的端茶喊她一声王妃。
而上了马车的叶流月打起车帘,看着视线冷如冰的宁无心,不屑的一笑。
这种碍眼的人,还是尽早除去的好。
敢觊觎她叶流月的男人,从来都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半个月后,叶流月正在房中苦习琴技。
顾琅笙难得休沐,自然是在叶流月身边陪着她,时不时点评一下叶流月的琴技,两人之间倒也算得上相处愉悦。
恍惚半个月前的事情从不曾存在于他们之间一般。
“月儿的琴音倒是越发的精进了。”顾琅笙赞许一笑,“看来以后我要是要有耳福了。”
“谁说你有耳福了?”叶流月笑着睨了他一眼,脸颊飞红,“真不要脸。”
“不是我有耳福,还会是谁呐,嗯?”顾琅笙逗得叶流月。
“这一辈子这么长,谁有说得准。”叶流月将手覆于琴弦之上,“最近我新习了一首曲子,我抚给你听听。”
“好啊。”
顾琅笙悠闲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处于很放松的状态。
虽然他背着叶流月有很多女人,但是无可否认他最爱的至始至终都只有叶流月一个。而且每次在她的身边,他都感觉整个人很轻松,很安心,仿佛朝堂之上的那些阴鸷的事儿,也会随之远离。
叶流月眉眼的含笑的试了一两个音后,刚刚抚了前一小段,顾琅笙身边的一个侍卫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顾琅笙不悦的睁开眼,刚想呵斥,侍卫便一下子跪在了顾琅笙的面前,“主子,宁郡主死了。”
叶流月适时的将手放下,“宁郡主?可是宁国侯府的宁天心,宁郡主。”
“正是。”
“她怎么死了?”顾琅笙有些烦躁的问道。
“宁郡主私会外男,还与那人有了夫妻之实,结果被人撞见,宁郡主趁换衣服的空档,先砸死了那个男子后,自个也悬梁自尽了。”
顾琅笙狠狠地拧起了眉,似乎不懂为什么她会自尽。
“偷着为妾,如果宁郡主不想背负流言蜚语的话,这是最后的一个方法,因为就算她活下去,回了府中,面对的她的很可能也是一条死路,还不如博一个好名声,也算对得起宁家了。”叶流月解释道,她起身走到顾琅笙的身边,伸手握住了顾琅笙的手,“阿笙,你别皱眉了,我瞧着心疼。”
顾琅笙一把将叶流月拦在怀中,“乖没事的,我去处理一下就来。”
“嗯。”叶流月乖巧的点点头,“如果赶不及不来也行,记得用膳,别又因为这些事饿着自己。”
“好。”
叶流月含笑目送顾琅笙离开,回身,眼角处透着一股子的冷意。
目光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