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程条件反射就要动作,可他刚抬脚还没抱到小殿下,就看到一个侍卫斜刺里窜出来,抱起来小殿下就是“飞飞飞”。
朝乾清宫飞去。
王启程狠狠地松一口气,可随即又担心小殿下挨打屁股。
弘星看得正出神,猛然发现他突然离开地面,看不到阿玛打架了,刚要说话紧接着发现飞飞飞了。
一下子视野高高高,弘星高兴得来
“飞飞飞。飞飞飞。”小孩儿手舞足蹈的模样儿,“咻”地飞过那明黄琉璃瓦,一眼见到玛法,立马高声欢呼:“玛法玛法,弘星飞飞飞啊。”
亲亲玛法正气得来僵硬着脸瞧着小孩儿那高兴模样儿,嘴唇直哆嗦。
梁九功见机立马拍手轻喊:“我们小殿下飞起来了,我们小殿下飞起来了。”
其他的宫人也跟着拍手喊:“我们小殿下飞起来了,我们小殿下飞起来了。”
皇上:“!!”
弘星听到喊声高兴得来那个侍卫放他下来,他还没过瘾。
“飞飞飞,弘星还要飞飞飞。”小胖手拉着人家侍卫的衣襟不放,“恒哥儿,再飞飞飞啊。”
恒哥儿一身普通的侍卫服饰,面容也普通,身姿矫健,带一点点玉树临风的风采,只看着小殿下笑。
皇上脸皮一抽,抬手一捏小孩儿的脸蛋儿:“难得顽皮弘星还记得恒哥儿的名字。”
顽皮弘星眨眼,扑到玛法怀里撒娇:“玛法玛法弘星记得恒哥儿的名字。恒哥儿抱弘星啊。”
亲亲玛法憋不住笑出来:“只记得恒哥儿抱弘星,可记得恒哥儿为何抱弘星?”
弘星眼睛一眨,接着耍赖皮。
“玛法,弘星乖啊。玛法,阿玛打架,鞭子这样咻咻咻,好看。”
说着话还带比划,亲亲玛法好气。
亲亲玛法微微弯身瞅着乖孙儿,深呼吸深呼吸,故意“板着脸”问道:“那弘星可知道,你阿玛为何和人打架?”
弘星一点儿也不怕他玛法,毫不犹豫地回答:“阿玛说,四九城有人和阿玛不对付,还有人大不对付,要不搭理,要打架。”
皇上一噎。
皇上心里头对老二气个半死,可面对乖孙儿这“斗志高昂”的小样儿,硬是忍住抽一顿老二鞭子的怒气,细细地解释。
“你阿玛,刚刚是和平郡王纳尔苏打架。纳尔苏,和你阿玛之间,那是积年的恩怨。纳尔苏,弘星记得是谁不?”
弘星小得意的欢喜:“玛法,弘星记得纳尔苏大侄子。”
皇上:“……咳咳。”
周围的宫人、恒哥儿:“……哈哈哈。”
弘星:“……”
皇上就是有滔天的怒火,也叫乖孙儿三言两语的乐呵没了。
皇上忍住笑,给小孩儿正一正歪掉的瓜皮帽,接着说道:“纳尔苏是当年的礼亲王一脉。礼亲王的后人主要有三支,纳尔苏是其中之一。”
“这各家各枝世代繁衍……纳尔苏按照家族辈分,是弘星的大侄子。纳尔苏傲气,但他身体不大好,不能上战场。他还年轻,办差也经验不足。可他还想要权利,和他的先人一样的权利……”
弘星乖乖听着。皇上生怕乖孙儿学得老二那简单粗暴的骄纵脾气,从头到尾地讲给他听。
“没入关之前,太宗皇帝按照中原制度定下君臣制度,八旗内部有了矛盾。
比如那范文程当年,是豫亲王多铎旗下的旗丁,也是太宗皇帝重用的臣子。豫亲王和太宗皇帝斗气,故意欺负范文程,太宗皇帝帮了范文程,但也不能大帮。
到大清进关,八旗制度和君臣制度的冲突加大,先皇为长远计要汉文化治国,却夹在八旗制度、满蒙关系,满汉矛盾……心力交瘁。”
“到玛法做皇帝,玛法也是深陷其中,深知其苦。当时国家动荡飘摇,前途焦灼,玛法就册封弘星的阿玛做皇太子,正式宣告,大清从此以后,用汉家制度治理国和家。”
“可是,凡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也非一日一夜之功。玛法打一个比喻,一个大鸡腿,好吃,谁都抢,可一个是未来前程,一个是老亲友老功臣……
玛法狠狠心偏心一方,另一方自然就不满。可他们不敢和玛法不满,就去和你阿玛不满……”
“你阿玛,作为汉家制度治国的标志,汉家人喜欢,满蒙人不喜欢。满蒙人生怕你阿玛将来,和玛法一样,比玛法更加打压他们,就去反抗你阿玛的威信,就去想他们的办法……”
“索额图维护你阿玛,他们就和索额图不合,他们也不敢对你阿玛怎么样,眼见索额图下去了,就去落井下石,落井下石的意思知道不?”
“玛法,弘星知道。看见有人掉进陷井里,不伸手救他,推他下去,又扔下石头,是比喻句,乘人有危难时加以陷害。”
“乖。就是这个意思。纳尔苏对索额图落井下石,打你阿玛的脸。你阿玛自然气不过,一个是对索额图的感情,一个是要竖立威望,要杀鸡儆猴……”
弘星眼神儿迷瞪:“玛法,弘星知道阿玛和索额图有感情,很深。玛法,纳尔苏大侄子是鸡?”
“咳咳,是啊。”
“那玛法,索额图犯了法了吗?”
“犯了法。”
“那玛法,可以有两个大鸡腿吗?玛法,一方一个大鸡腿,就不打架了啊?”
小孩子的目光单纯无伪,想法也完全出乎皇上的预料。不说皇上,就是还没来得及退下听一耳朵的恒哥儿和梁九功,都是心里一震。
“两个大鸡腿”,可能吗?
皇上坐下来,揽住乖孙儿在怀里,对上乖孙儿那双大眼睛,瞧着那里头自己的两个小人影儿,或是激动,或是感动,一出口的声音里带上低沉的沙哑。
“弘星是说,两个大鸡腿?”
弘星重重点小脑袋。
皇上克制自己的情绪,抖着声音接着问道:“可是大清国必须是统一的大清国,关内和关外,必须统一一家,不能分开只能有一个大鸡腿。”
弘星眼睛微微睁大,不能有两个大鸡腿,两方人要吃……
“玛法,弘星有办法了。”
“……弘星说说看。”
“玛法,大鸡腿大啊。大大的,一方人吃不完,肚子饱饱,一方人也吃饱。玛法,他们都饱饱,就不争了。”
!!
皇上愣愣地看着乖孙儿,好一会儿,抱着他,哈哈哈哈大笑。
“玛法的乖孙儿就是聪明。”
“玛法此次南下,还有一个大事要办,那就是积极寻找南方良种,研究高产稻谷!”
弘星不大明白:“玛法,高产稻谷,是什么?”
“高产稻谷,就是一亩水田,亩产400斤稻谷,玛法要想办法,变成五百斤稻谷。”
弘星眼睛一亮:“玛法,弘星喜欢。玛法,弘星也要种水稻。玛法,还有玉米红薯,玛法”
皇上:“好好清明前后,玛法带着弘星下地,玛法在给弘星一块地,弘星自己种。”
弘星:“玛法,三块地。还有玉米、红薯。”
“行还有玉米,红薯。哎呀,玛法这辈子要是能吃上弘星种的粮食,哎呦呦,玛法开心得来”
弘星开心地亲玛法一口:“玛法,弘星种地啊。玛法,弘星还要四川的小辣椒。”
亲亲玛法“为难啊”:“哎呀,玛法吃了四川的小辣椒一次,也喜欢吃。可是弘星太小了,不能吃辣。怎么办那?”
弘星耍赖:“玛法弘星长大了。玛法弘星四岁了。”
亲亲玛法任由乖孙儿晃悠胳膊,那个乐幺:“玛法的弘星长大了。四岁了。好,玛法考考弘星,弘星说说,你阿玛今儿打纳尔苏,对不对?”
“纳尔苏大侄子不乖,阿玛打他。对。”
皇上心肝儿一颤:“……那弘星打算怎么教训纳尔苏?”
弘星小胖脸纠结,小鼻子皱巴,突然,眼睛一亮:“玛法,弘星罚纳尔苏大侄子去种地,养小鸡。玛法,这样纳尔苏就有粮食吃,也有大鸡腿吃了。”
“玛法,弘星聪明啊。”
亲亲玛法就感觉一群“小鸡”打他眼前走过,“叽叽叽叽”。可是亲亲玛法面对乖孙儿求夸夸的模样儿,只能恍恍惚惚的,夸。
“玛法的弘星就是聪明。弘星棒棒哒。”
弘星骄傲:“弘星棒棒哒。”
皇上:“……”
列祖列宗在上,玄烨的乖孙儿是怎么长得这般自恋的?皇上捏捏小孩子的胖脸颊,吩咐梁九功送上来一些茶点,慢悠悠地解释:“玛法此次南下,巡河黄河、推广牛痘,寻找良种……”
“还要去山东曲阜拜祭孔庙,去泰山看看,去浙江看看……外头不比四九城,弘星要乖乖的,不能乱跑,知道不?”
弘星大眼睛骨碌转:“玛法,弘星保证乖。”
“嗯,玛法知道我们弘星最乖。”皇上一点儿也不上当,接过来一份碗口黄给小孩儿拿好小汤勺,不紧不慢地打破他的小幻想:“玛法觉得弘星四叔说的非常有道理,玛法亲自带着弘星去玩。”
弘星:“……”
“玛法,弘星最喜欢和玛法一起玩。”
“哦?”
“玛法,四叔说了什么?”
“弘星的四叔说,弘星不能脱离民间,要好好学习怎么做实事。”
“玛法,四叔聪明。”
!!
皇上好悬没喷笑出来。
“玛法第一次知道,弘星的四叔聪明。”
“四叔聪明,玛法。四叔写字也好看。”自恋的小孩儿一本正经的小样儿。
亲亲玛法:“……”无言以对,喝一口自己的那份牛奶,试试乖孙儿小瓷杯温度,默默端给他。
弘星欢喜:“谢谢玛法。”一口牛奶,一口碗口黄,吃得眉飞色舞。
皇上:“……”
皇上瞅着小孩儿酝酿了半天,忍不住又笑。
祖孙两个吃着茶点,皇上瞅着前来告辞的太子和十阿哥默默不说话,弘星看看手里京城几个皇庄的位置,选了一个距离宫里最近的,吩咐梁总管。
“清明前后稻谷播种,梁总管你去告诉纳尔苏大侄子,去北郊皇庄好好耕地施肥,养鸡。弘星从孝陵回来后就去检查哦。”
梁总管:“……奴才遵令。”
梁总管默默地退下去,弘星继续看手里的京城地图。太子、十阿哥一起楞眼加瞪眼,却又迎来皇上的冷眼,摸摸鼻子不敢吱声。
太子尚好,儿子去教训纳尔苏,那不也是给他出气吗?方法再幼稚他也开心。
十阿哥?听听弘星吩咐梁九功的架势,瞧瞧梁九功那狗腿子的模样,想想他们兄弟平日里面对梁九功的“尊敬”……吸吸鼻子,委屈。
皇上看一眼老二和老十,大约猜到他们的心思,嫌弃。
他有吩咐过皇子们对梁九功“尊敬”吗?反正皇上是怎么看怎么嫌弃。
“去湖南的基本事项,你们都看过了。此一去,该怎么做,心里也该有一个谱儿。”
太子和十阿哥老老实实地答应。
皇上严肃着脸:“到了湖南,若是可以,也重点关注一下湖南的经济民生。这经济民生,不光是在湖南开办玻璃作坊。”
“湖北、湖南、广西、云南……是大清最新粮食产地,玉米、红薯、花生……应该大量种植。土地开垦、水利兴建……汉民、苗民……的矛盾,当地土司和地方官的矛盾……都尽可能地管一管。”
太子和十阿哥:“……”
皇上又一个冷眼:“朕相信你们的能力。出去一趟,尽可能地给老百姓多做一些事儿。其他的,朕若是听说你们两个,谁在湖南听曲儿遛鸟儿……”
太子赶紧表示:“儿子保证完成任务。”
十阿哥简直要哭出来:“儿子保证完成任务。”
弘星似乎是感受到他阿玛和十叔的情绪,小拳头一挥,小嗓门铿锵有力:“阿玛、十叔,加油加油。”
!!!
亲亲阿玛啥也不想说,亲亲十叔抱着小侄子眼泪花花:“弘星啊,十叔要走大半年,十叔想弘星啊。”
弘星拍拍十叔的后背安慰十叔:“十叔莫怕。弘星和阿玛、十叔天天见面说话。”
十叔真要哭了:“可是十叔没有飞天遁地之能,没法天天和弘星见面说话。”
弘星小胖脸严肃:“十叔。弘星有啊。十叔,弘星每天都陪阿玛和十叔玩小游戏。”
十叔:“???”
十叔和小侄子四目相对,弘星那是百分百的“真诚”。十叔感受到小侄子的“大实话”,克制不住地泪眼朦胧内心酸楚。
皇上看一眼老十没出息的样子,不想搭理他。太子感受到离别的气氛,这个时候也不想多说。
大约辰时末,出发的时间到来,太子和十阿哥要离开,跟着他们的人已经提前一步出了宫门,大包小包的行礼堆满几个马车……
太子抱抱儿子,万分不舍得地抱抱又抱抱:“弘星乖乖的,阿玛和弘星天天说话玩游戏,弘星要记得哦。”
“弘星乖,弘星记得,阿玛。阿玛不哭不哭。”弘星被他阿玛的情绪感染,小大人地哄着他阿玛不哭不哭。
太子忍不住又笑,眼泪的泪花儿一闪而过。
“阿玛不哭。阿玛谢谢弘星。弘星等着秋天阿玛回来。”
“阿玛,弘星等阿玛回来。”弘星伸手拍拍阿玛的肩膀,哄着他阿玛不哭,自己突然也感到“伤心”。
小脑袋在他阿玛的肩膀里蹭蹭,弘星小鼻子抽抽,不放心他阿玛。
“阿玛,要乖啊。阿玛不能乱花银子,不能乱宠人。阿玛,弘星爱阿玛,额涅爱阿玛,三姐姐爱阿玛,二哥三哥爱阿玛……阿玛,乖啊。”
亲亲阿玛抱着亲儿子,又哭又笑的:“好,阿玛乖,阿玛都答应弘星。”
太子殿下紧紧地抱着儿子,一张脸窝在儿子的肩窝窝里,好一会儿,放下他,伸手捏捏他的鼻子,笑道:“和阿玛再见。”
弘星乖巧地挥手,小嗓门清脆响亮:“阿玛,再见。”
“乖,弘星再见。”
太子终是离开,出了乾清宫大门,身影消失在门外头。
弘星突然一阵“伤心”。
“哇”的一声,弘星哭了出来,拉着玛法的衣袖,一声声喊:阿玛,阿玛,玛法,阿玛”
皇上收起心里的伤感,抱着乖孙儿哄着:“弘星莫哭莫哭。你阿玛秋天就回来,弘星不是说,每天和阿玛一起玩游戏吗?”
“你阿玛出门是做正事儿,玛法的弘星最乖,不哭哦。”
弘星还是哭得打嗝儿:“玛法,弘星伤心啊。玛法,弘星也不知道。哇”
皇上因为乖孙儿的哭声,再也克制不住地眼睛湿润。
“弘星伤心,玛法也伤心。玛法和弘星南下,说不定回来的路上就能见到弘星的阿玛和十叔。弘星的阿玛和十叔聪明啊,一定会尽快回来。”
“玛法,弘星想阿玛想十叔。哇哇”
小孩儿哭得那是真伤心,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伤心,不知道他阿玛和他十叔这次出门办差的意义。
皇上只抱着他,慢慢地哄着:“玛法知道。玛法都知道……”
索额图下去,赫舍里家曾经的权势滔天风流云散,太子如今几乎是半个光杆儿太子,他要坐稳皇太子之位,必然要拿出自己的本事,这本事,不光是显示在四九城,而是整个大清。
而十阿哥,当今皇子中,出身几乎和太子殿下一样好的皇子,唯一一个五大将军后人的血脉皇子,他和太子殿下一起出门,一半是和太子殿下有效监督,一半也是皇上的良苦用心。
四九城里头,朝野上下,看懂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是要保住太子,而不是废太子。
“拆开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的铁三角组合。九阿哥去了天津忙乎玻璃作坊,出海贸易,十阿哥去了湖南。皇上就是重用八贝勒又如何?单个一个八贝勒……索额图,可是放心了?”
“四贝勒,索额图罪人一个。不敢说放心。”
四贝勒看他一眼,给他续一杯酒,浑然不在意他的态度,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平郡王合谋几个人,打算饿死索额图你,就在这大牢里。”
“太子二哥临走之际,打他一顿鞭子,只能暂时镇住他们。太子二哥前脚离开京城,他们后脚就会对索额图你动手。”
“可是,弘星侄子误打误撞,救了你一命。”
索额图喝酒的动作一顿,接着喝,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一身囚服,坐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地上是脏脏的稻草,桌子是一块睡觉的破木板支起来,脸上的苍老之态毕露,哪还有那个吃饭必要用金锅子的相国国丈风采?
可是四贝勒对待他的态度,反而比以前还尊重。
“汗阿玛因为大清国日益增多的人口烦恼,要改良粮种。弘星也要种地,恰好看到太子二哥教训平郡王的一幕,吩咐平郡王去皇庄种地,养小鸡。”
沉默。
那一刻,索额图好似听到那春天冰河融化、万物复苏的声音,他端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肌肉哆嗦,过了好一会儿,一仰脖子喝下杯中酒,哈哈哈大笑,笑声疯狂。
“好!好!”两个“好”字出口,索额图眼里的泪水滚滚而落。
四贝勒心里一叹:“赫舍里家的一些孩子,你也不用担心。太子妃嫂嫂临走之前都有安排。和董鄂家噶礼那里,都不会有牵扯。”
索额图愣愣地转头,看着四贝勒,想要扯出来一个笑儿,却又是像哭一般。
“四贝勒的话,老夫相信。老夫的猜测,满蒙王公和包衣们,是要想方设法废太子,抬八贝勒上位。太子殿下手下并没有几个人,那奶嬷嬷的丈夫空有忠勇却无谋略,回去关外……很好……”
“八弟?他们认为,八弟最好控制?”
“四贝勒不这样认为吗?”
“我不这样认为。八弟岂是任由人摆布之人?”
“四贝勒,可知道,有时候,人啊,身不由己……”
四贝勒和索额图的一番谈话,在他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汗阿玛是意识到了这些人的下一步动作,提前做了防范?那么,太子二哥这一次离开京城……
四贝勒心里着急太子和十阿哥的安危,急慌慌地进宫面见皇上问一个明白。
而此时此刻,太子在临出午门的时候,遇到急慌慌追来的弘皙。弘皙收到消息从毓庆宫跑出来,额头都是汗水。
“阿玛?你真要去湖南?阿玛?”弘皙不敢相信,他阿玛真要去湖南,离开京城意味着什么,他都知道,他阿玛能不知道吗?“阿玛?你不要走。”
弘皙紧紧拉着阿玛的衣袖,不要他阿玛离开。
太子默然。
“弘皙,阿玛必须走这一趟。”
弘皙的瞳孔里露出惊惧:“阿玛!”
“阿玛明白,你到现在还接受不了……阿玛相信你,可以走出来。”
“阿玛?”
弘皙呆呆的,太子却是不打算他再存有侥幸心理:“你怨你的嫡母,你怨弘星,你怨阿玛没有救李佳氏。可是阿玛都给你看过审案记录。”
“李佳氏,玉牒除名,没有葬礼,你也没有服丧,你还有了另一个母亲……阿玛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阿玛要告诉你,这已经是,这已经是,皇家里,仁义慈爱的,极限。”
“阿玛?”
“阿玛希望你趁这段日子好好想一想,你若不相信阿玛的话,可以自己去查访。阿玛只希望,不管你要做什么,以后不要后悔。想一想,你的大哥。”
“轰”的一声,弘皙面色惨白,太子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阿玛”弘皙看着阿玛的背影,脸色红涨地痛苦大喊,“阿玛”阿玛你也不要弘皙了吗?“阿玛”弘皙恨,弘皙不甘心,“阿玛”
弘皙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嚎啕大哭。
“阿玛”弘皙只有阿玛了,阿玛你也不要弘皙了吗?弘皙是长子,可弘皙没有一点儿希望了,弘皙不甘心啊,阿玛。
“阿玛”
“阿玛”
弘皙哭得肝肠寸断,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昨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崩溃,都要摧毁他的世界,崩塌他的一切。可他不能哭,他不能给他的母亲戴孝,连祭拜一下都不能……
他本要去救他母亲出来,可是他阿玛告诉他,那不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钱氏格格。
弘皙不明白,一切都是好好的,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模样的。
他没有了母亲,他也要失去他的阿玛。
他还要去感激他的嫡母和弘星弟弟!
世界变了?阴阳颠倒了吗?弘皙哭哭笑笑的疯狂,忘记这是午门门口,忘记这是大白天,忘记这是众人眼前。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
“阿玛”
“阿玛”
弘皙一声声“阿玛”,感受那无法承受的痛苦要压垮他,他崩溃地起身,要追出去,刚跑两步,得到命令的侍卫一手刀砍向他的脖子。
皇上命令人将弘皙送回去毓庆宫。太子妃眉心紧皱,到底是什么也没做,去看了一眼,只嘱咐钱氏格格,好好照顾弘皙,感觉胸口里闷的喘不过来气。
恨吗?
怨吗?
可她什么也不能做。
她不能在这么个时候,给弘星的身上沾上任何是非。
“嬷嬷你盯紧了,一定要保住二阿哥,在爷回来之前,不能有任何闪失。”
“嬷嬷都明白。娘娘放心。娘娘若不放心,老奴斗胆建议,去求求皇太后?”
“……嬷嬷说得对。我这就去求皇太后。”
这头,太子妃为了儿子,决定不顾规矩脸面去求皇太后。那头,皇太后正在和进宫的平郡王福晋“说话儿”。
昨儿个,太子妃吩咐人要平郡王福晋进宫,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要见平郡王福晋的人,是皇太后,或者说,是皇上。
皇上哄好乖孙儿,到底是不放心,送他去无逸斋和两位西洋老师,堂哥们玩乐,自己也没离开,所以此时的慈安宫里,只有皇太后和平郡王福晋两个人。
平郡王福晋,出身镶黄旗包衣世家,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新媳妇,是江宁织造、通政司通政使曹寅的大女儿,面容看着清秀温柔,举止娴雅。
可能是家学渊源,一身正红色的郡王福晋的端庄打扮穿在她的身上,莫名多了几分文秀的气质。
皇太后对她一向喜欢得紧,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说话儿。
“刑部审讯那一伙儿刺客,那些人居然说是你下的单子。我就说不可能。这起子人啊,就是乱攀扯。”
平郡王福晋勉强回应一个亲近的笑儿,眼神却是不敢对上皇太后的眼神。
“劳动太后娘娘过问,是我的不是。我……我没有。”
皇太后哈哈哈笑,好似没有看到她的挣扎一般,只说:“我知道你一定没有。
刑部的安布禄例行去找你问话,可是吓到了?太子和十三阿哥当时就说不可能,去找你问话,也只是走一个过程,莫怕。”
“不怕……谢谢太后娘娘。”平郡王福晋没有一点儿平时的活泛,对答上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
皇太后也没计较,宫人送上来冒着热气的茶点,摆放在小桌上非常好看,皇太后哈哈笑:“快吃。可不要看着好看不舍得吃了。”
平郡王福晋好似是费尽全身的力气,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儿:“……谢谢皇太后。”
皇太后用一口奶汤,自顾自乐呵:“这四九城里头,曹家和皇家的渊源谁不知道?有些人啊看着心里头不舒坦,要惹事,这很正常。”
“你爷爷奶奶那一辈儿就和我们天天处着,你父亲和皇上的关系更是好。你没嫁人之前就经常进宫,这嫁进宗室,就是一家人。皇上高兴,我也高兴。切莫拘束自己,还当以前一样活泼才好。”
平郡王感觉嘴里的桃花糕比黄连还苦,一声“嗯”,感觉眼泪就要出来。
皇太后乐呵呵地用着奶汤,和往常一样聊天说话儿。
“我年龄大了,就喜欢看你们年轻人嘻嘻哈哈的玩乐。你嫁过来有不适应的地方,来和我说。若纳尔苏欺负你,你也和我说。”
“前儿皇上还笑着说,一转眼曹寅的孩子都到了婚配的年龄了。等曹顒或者纳尔苏有了孩子,就给弘星做伴读。我们两家的关系,可不能给断了。我就说好,曹家的孩子,一定好……”
明明春天三月末没有烧炕了,可平郡王福晋就感觉坐下的炕火热火热,热的她呼吸困难,热的她坐立不安,好似屁股下面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即将烧她一个粉身碎骨。
太子妃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来到慈安宫。她一看到太子妃,一颗心更是苦涩难安,就感觉站都站不稳,呼吸都不稳。
“给皇太后请安。”
“给太子妃殿下请安。”
行礼完毕,三个人重新落座,太子妃和皇太后面对面坐在炕桌上,平郡王福晋改坐到皇太后身边的绣墩上,太子妃看一眼平郡王福晋,没当平郡王福晋是外人,好似没有发现她苍白的面色一般。
太子妃和皇太后讨好地笑,直接说道:“孙媳妇来求太后娘娘,实在是孙媳妇无能。可孙媳妇总感觉这心里头不安生,还是来求皇太后救一救孙媳妇。”
皇太后大约猜到什么事情,简单的一句:“说吧,莫怕。”
“哎。”太子妃答应一声,真说了出来,“毓庆宫的事情……瞒也瞒不住。孙媳妇不敢说心里不存着事儿,可弘皙弘星毕竟是亲兄弟,孙媳妇也都明白。”
“孙媳妇来求太后娘娘,给孙媳妇两个嬷嬷。孙媳妇保证,一定好生照顾两位嬷嬷。”
寂静。
平郡王福晋一张脸白的一张纸一般,没有一丝血色,右手抓着绣墩上的绸布,青筋毕露。
皇太后还是乐陶陶地笑,看着太子妃的眼神儿亲切慈爱:“莫怕。慈安宫里正好有两个嬷嬷闲着。”
“不过我可先说好,你说要照顾好两位嬷嬷,我可记得了。可不许要她们受委屈。”
皇太后“严肃”的模样儿,太子妃喜不自胜地起身行礼,连声答应下来:“太后娘娘放心,孙媳妇立军令状,一定说到做到。”
逗得皇太后哈哈哈笑:“快去快去。第一次南下,事情多,好好准备。”
“哎!孙媳妇这就去准备起来。谢谢太后娘娘。”
太子妃卸下满身重担一身轻地离开,剩下皇太后和平郡王福晋两个人,平郡王福晋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的煎熬,“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太后娘娘,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她居然是李佳氏的人。她和外头的人联系要对小殿下行刺,我……我不敢和刑部大人说。”
“太后娘娘,大夫昨儿才给她诊脉,说她有孕了。是王爷的孩子。太后娘娘……”
平郡王福晋跌坐地上哭的凄惨至极,大丫鬟背叛她和平郡王在一起不说,还是李佳氏的人,还利用她的名义买凶对小殿下行刺……
“太后娘娘,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您老人家……”
行刺小殿下,多大的罪名儿,抄家砍头,牵连三族,平郡王福晋怎么也不能承认,可是,她瞒不住。就和太子妃说的那句一样“瞒也瞒不住”。
“刑部一来人,我吓晕过去,醒来才知道这个事情。可她跑了。我不敢告诉王爷,我……”
平郡王福晋说着哭着,脑海里一瞬间又想起,娘家曹家的一幕一幕,李佳家、噶礼家的下场,仿若几辈子的苦难在她的脑海里沸腾,她也分不清谁谁,分不清这是哪里,一口气没上来,人晕了过去。
皇太后听到她晕倒的声音,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平郡王福晋,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沉默。
两个大宫女进来,抬着平郡王福晋到隔间的榻上,其中一个给她诊脉,眉心一皱。
怀胎不到一个月,刚刚可以隐约探到脉象,却忧虑过度,眼看要不保。
皇太后听到大宫女的汇报,闭上眼睛,还是沉默。
顺治八年,摄政王多尔衮去世后被认定大罪,先皇将多尔衮的正白旗收归自己掌管,曹家由王府包衣转为内务府包衣。
曹玺由王府护卫升任内廷二等侍卫。皇帝出生,曹玺的妻夫人孙氏,被选为皇帝的保姆嬷嬷之一。皇帝长大,其子曹寅是皇帝的奶兄弟,也是皇帝伴读之一。
康熙二年,曹玺有内务府营缮司郎中,被任命为江宁织造,负责织办宫廷里和朝廷官用的绸缎布匹,皇帝临时交给的差使,在江南充任皇帝的耳目。
曹玺的儿子曹寅,十七岁时做皇帝的侍卫,二十多岁时做御前二等侍卫、正白旗旗鼓佐领……皇帝信任且器重远超宗室皇亲。
康熙二十九年,曹寅出任苏州织造,两年后调任江宁织造。其所遗苏州织造一缺,由其内兄李煦接替。
曹寅的大女儿,以包衣之女,指婚平郡王。曹家的姻亲都是满蒙勋贵,李煦的儿子都迎娶正经旗人大家族,工部尚书之女……曹家一家所受到的信任与器重,超出地方督抚……
皇太后琢磨着这些往事,实在是不明白,曹家,为何要行谋逆之举。
人啊,真的这么贪心不足吗?其他人谋逆,皇太后绝对不怀疑。可皇太后无法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要害她的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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