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体感来说此时应该是春秋时分,秋风刮过耳畔衣领有那么一丝丝凉意。玲珑问了是否要添件衣裳,怕麻烦的杨晨希果断拒绝。虽说她走之前说好了是闲晃,但是现状尴尬的杨晨希理论上来说非常不想见人,因此下意识地就往人少的地方去。
玲珑一身不吭地跟在身边,陪着杨晨希瞎溜达。虽然呆在这里的半个多月里杨晨希对府上各个大路小径有了些认识,然而本来就是路痴的她,要说认完全府上的所有通路那不过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已经迷路的杨晨希,心里有种喜闻乐见的觉悟,反正这个十岁就被买进府的丫鬟玲珑在呢,她还真不怕自己回不去。
“夫人,咱们来这儿做什么?”玲珑不自觉地凑近了一些问到,“这个季节这儿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听说好几个月没人来了。”
杨晨希放眼望去,这个别院中屋舍数量不多,但胜在大片人工湖和植被茂盛,不过玲珑说的一点没错,在这个秋风萧瑟的季节这湖里满池荷花尽皆凋零衰败。曾经丰茂繁盛的树木绿荫这会儿都成了灰扑扑光秃秃的单调布景。
园中亭台楼阁虽然别致精巧,但衬着这衰景只显出无尽凄凉荒芜。杨晨希自觉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要融入到几百年前闺阁妇女的心境之中,她觉得她得把自己变成多愁善感的人。于是她提起裙子上了台阶走到通往湖中亭的木栈道上去,她和玲珑两个人的脚步声才在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彭彭轻响,在这寂静无比的园子里格外清晰。
杨晨希走到湖中亭里临栏站着,夜幕中荷花池一片死机,连只虫都没有。偶尔能听见青蛙还是蟾蜍一类咕咚一声跃进水里的声音。突然西北边捎来一阵凉飕飕的夜风,吹皱了一池秋水,摇曳的荷杆子沙沙作响。不远处的屋舍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
瑟瑟发抖的玲珑拽着杨晨希的袖子用哀求的口吻说:“夫人……咱们回去吧,这儿又冷又阴森的……”
“你怕什么,这不有我么?”杨晨希瞥了她一眼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最近煞气太重,成日里尽倒霉,一般小鬼近不得我的身。”
“真的吗夫人?”玲珑眨巴眨巴眼问,“那……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杨晨希真要开口好好教这个萌蠢的孩子做人的道理,突然听见哪边传来哎哟一声轻叹,吓得玲珑立马抱紧了她的胳膊。
“夫人你听……”玲珑指着对面声音传来的方向抖成一团筛子,杨晨希把手放在嘴上说了声嘘,然后小心蹲了下来靠栏杆打掩护然后观察湖对岸,果然又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传来。仔细一听,应该是在湖对岸绕过假山的石子路上。在这么寂静的时刻声音再轻,杨晨希这边都能听得很清楚。八壹中文網
“姑娘,你没事儿吧?”这是另一个女声在说话,夜里黑,可仔细着点。公子也真是的,不让您打灯也不来接您!
“我这不是偷偷先来的么,他没来也怨不得。”这是第一次那个发出惊呼的女声,和前一个声音一对比立马显得娇柔温婉,一听就是个软妹子。然而等一下,杨晨希突然抓住了重点,她说自己是偷偷先来?什么叫偷偷先来?她是谁?跟陆炳什么关系?来这干嘛?
“那是……”
玲珑的问题又被杨晨希竖起手指做个噤声的动作打断了,他俩屏着呼吸注意着对岸的动静,很快就有两个身材窈窕纤细的姑娘从假山石后面走了出来。
姑娘没打灯,夜色也深沉,杨晨希从这个距离看不清她的面容或者其它细节,但是从形体和姿态来看,应该能判断出是个相当年轻的姑娘,放在几百年后就是花样年华高中生这种水平的年轻姑娘。
说起来,杨晨希这副身子放在现代那不也是高中念书的命么,这么一想现状还真是令人唏嘘错愕啊。
杨晨希赶紧把注意力拉回来继续注意对面,两个小姑娘互相搀扶着走在许久无人打扫的碎石小路上,杨晨希实在很讶异,她们到底为什么不打灯?这么娇贵摔一跤可怎么了得。
冷不丁小路另一头传来另一个脚步声,这脚步声一听就比那两个女子要粗重许多,而且杨晨希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很快一个疾步行走的身影进入杨晨希的视线,即使隔着浓浓夜色杨晨希也一眼认出来,这不是陆炳么!
现在他脱了官服穿着一身青黑色的常服,干练的衣着更加显得他虎背蜂腰格外高挑,妥妥长腿欧巴的完美身材。他就那么疾步走到摸黑走来的女子面前,两人身高差趁得女孩子在他跟前格外娇小。
“陆郎?你怎么来了?”那姑娘低呼一声用手捂住了嘴,“谁告诉你……”
“你要如何,还用别人告诉吗?”陆炳走上前去站在姑娘跟前,以这个时代的标准而言,他俩这距离略近了。
姑娘的婢子十分懂事,转头悄儿没声地走了,也不知是躲去哪里放风,见人走了,夜色中无言相视的一男一女立刻拥在了一起。是姑娘主动走上前去抱住姑娘的,这杨晨希看的清楚。小姑娘上前环住了陆炳的腰,脑袋往他胸口上蹭了蹭,他的臂膀热烈又小心地把娇小的女孩子拥进怀里,胳膊温柔又坚定地缓缓收紧,把人揉进臂弯中。
杨晨希仿佛听见姑娘哭了,她这就有点看不懂了。
姑娘在陆炳怀里抽泣着开口了:“陆郎……我是想你……这才……”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着人先将你悄悄接进府里。”陆炳的声音比平日里是轻缓了一些,然而仔细听来骨子里带着的那股疏冷淡漠仍然还在。
不对,重点难道不是……悄悄接进府里?
“我没有……误你的事儿吧?”姑娘抹着眼泪小声问,陆炳摇摇头道:“没有的事儿,小厮去空了大不了回来我告诉便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是怎么想到我会早来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你跟我这许久,这种事情自然了解。”陆炳皱了皱眉,语气和神态似乎都有了些许不耐烦,杨晨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姑娘听得陆炳这么说,又抽泣了两声说:“如今这般,我终于不用坐在望月楼枯等,可以时刻与你在一道了么?”
“这……还需要些时日。”陆炳迟疑了一下又说,“毕竟父亲孝期未过,此事我绝不能声张。但我可以让你住得近些,这点事我还是压得住的。”
“只要能离陆郎近一些我就知足了。”说这话的姑娘确实在人怀里笑得一脸满足,杨晨希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这时身边的玲珑扯了扯她的衣服嘟着嘴小声说:“夫人,您就这么看那个女人勾引咱们老爷吗?奴婢觉得她绝对就是那个从来没带回家的歌妓!”
“嘘。”杨晨希把一只手放在嘴唇上压了压说,“你也看到了,老爷该多宠她,既然老爷喜欢我能奈何?咱们走吧。”
说完杨晨希就站了起来,玲珑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无奈也只能跟上来。然而杨晨刚站起来脑子里又突然蹦出一个奇思妙想,她重新转回身面对着湖对岸的方向两手拢进袖子里端端正正的站着,不躲也不闪,视线直勾勾地抛向石子路上,盯着某个沉静在温柔乡里的男人。
然后在心里默数:1、2、3、4……
“夫人?”玲珑探过头小声唤了一声,杨晨希举起手示意她不要打断,继续在心里默念。那边厢已经开始双眼视线激情对完擦出不可描述的小火花了,这边杨晨希数到12,然后对岸人猛地转头,视线如刀一般投射过来。
“什么人!”陆炳在那边喝了一声,老实说杨晨希乍一听这声喝身子不可控制地抖了一抖,然后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绪,连嘴角的抽出也压下来了,不动更不走,只是静静地站着望着陆炳那边。
玲珑一脸懵逼,她当然不知道她家夫人体内洪荒之力发作了正在暗自憋劲儿酝酿一股临时气场,那种能震慑到三十此开外的正宫气场!
不知道这股临时酝酿的气场起作用了没,反正转过身面向湖心亭的陆炳表情微妙了起来,她身边那姑娘像是被什么惊吓一样揪着他的衣服躲在身后,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的婢子也赶忙跑来,然后顺着主人家视线看去。
好一出电光石火,噼里啪啦。
也不知是过了许久还是只是片刻而已,情况的尴尬程度让杨晨希都糊了时间概念,最后陆炳终于有了动作,他一把拉起那姑娘转身就走,隔得那么远杨晨希隐约听见他似乎说了声“走吧。”。
然后一脸状况外的歌妓就这么顺从地被男人拉着走了,她身后那婢子捂着嘴偷笑,即使听不见声音她的动作也非常显眼。
讲真那歌妓从头到尾没让杨晨希心里起过什么波澜,然而那捂嘴笑的婢子瞬间戳中了杨晨希的怒点,噌地一声燃起了她体内封印许久的爆脾气叫她火冒三丈,拢在袖子里的手都不由得抠进了自己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