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赶走,清了清嗓子说:“玲珑不理解,那是因为她眼里女人的区分只有‘老爷喜欢的’和‘老也不喜欢’的,薛长锦常年未承宠所以玲珑认为她不值一提,因此将怀了孕的红筲看做最大的麻烦,她大概也觉得女人怀了孕就能拴住男人吧。”
“她这么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年纪尚小,未经人事。”
“这个话题先就此打住吧,我现在想的是别的事,有必要和你知会一声。”
“夫人请说。”
杨晨希复杂闪烁的眼神望向玉萧,咬了咬唇说:“我可能要把你托付给别人一段时间。”
“是把我送到翠鸣轩那边吗?”
杨晨希果断点点头。
“我明白了夫人。”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没有,奴婢向来不爱问东问西。”
杨晨希挑挑眉有些无奈道:“一来红筲已经怀上了,时光又不能倒流,我不愿意为了个男人双手染上血腥;第二我知道某人一心想除掉红筲,跟她对着干就是我最大的乐趣。”
“您的这个解释我十分喜欢,真的。”说着这话的玉萧仍然一本正经。
“啧啧啧……”
“您放心,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做任何事,也绝不忘记对夫人尽忠尽责。”
“干嘛说的这么严肃。”杨晨希无奈地笑着拍拍玉萧的肩头道,“具体细节我还没有确定,看情况吧。”
玉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陷入了沉思。
这次杨晨希没有盛装等待陆炳归家,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描画图案。不过陆炳那特有的有节奏的脚步声她是认得的,尽管是背对着她也十分确定,夫君回来了。
玉萧和玲珑见人来皆鞠躬迎接,杨晨希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面对着来人笑道:“你回来啦?”
“嗯。”陆炳面上带笑径直走了过来,杨晨希起身准备为他更衣。就在她拿衣服的时候陆炳边置刀边说:“昨夜之事我都听闻了,真想不到你有如此胆识,还将事情办得漂亮,上朝之时严世蕃还特意与我提起过。”
“也就写了封信,我个人认为不足挂齿。”杨晨希捧来贴里神色平淡地说,陆炳主动伸手解了官袍,等妻子上前为他脱去外衣,换上常服。
“说起来,夫君过去和严世蕃来往多么?”杨晨希一边为陆炳整理衣领一边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陆炳皱皱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多,在他赠我药材之前他倒是有意结交,可我不怎么愿意。”
“是碍于严嵩父子官品?”
“这不是你该想的事儿。”
“是,我多嘴了。”杨晨希在内心呵呵冷笑一声,继续动手给陆炳更衣。
“准备用膳吧。”洗完脸舒坦后陆炳如此吩咐下去,下人们迅速准备起来。杨晨希左右也是闲着无事,走到陆炳身后给他捶起了肩。
这一捶捶得陆炳差点站了起来。
他转头瞪着她犹豫了片刻,开口道:“阿谣你今日……”
“我怎么了?”杨晨希扭头挑挑眉反问。
“虽然你已经变化不少,但是今日格外的……”陆炳往前走了两步望着杨晨希说,“你生气了吧?”
“又说笑,我生什么气。”杨晨希说完便转过身忙去了,陆炳不出声地叹口气又绕到她身边放缓了嗓音说:“是为我昨夜去翠鸣轩?”
“夫君何出此言,我是那等妒妇么?你过去不是最恨我小心眼了吗?”杨晨希偏过头抽了抽嘴角扭做笑容说。
“你的心情全写在连上了。”陆炳扶着她的肩让她转过身面对他,伸手在她脸上比划着说,“何必,有话直说吧。”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
一声怒吼后杨晨希转身就走,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表情相当扭曲,她已经从陆炳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睛里看到了。
不不不这样不好。杨晨希快走几步捂住了自己的脸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忽然一双臂膀从背后顺着腰线缠上来,让她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杨晨希愣了一下,陆炳就已经从后面将她紧紧抱住了。
“你……”
“昨天红筲在湿草上滑了跤,差点小产,我回来的时候整个翠鸣轩都闹成了一团,那时候已经后半夜,你早都睡熟了。照顾红筲的那医婆说若不是看见我,那孩子定要保不住了。”
真巧啊。
杨晨希不知不觉已经死死扣着陆炳抱着她腰的那只手,泪水顺着面庞滑到了下巴,又啪嗒一声滴在了陆炳的手背上。
陆炳显然感受到了那滴冰冰凉凉的液体,立刻就慌了:“你这是……?”
“我早就知道了好么。”杨晨希挣脱了他的胳膊走到一边说,“你去陪一次红筲就保住了母子俩,这是功德一件我能怪谁?难道我是那种宁可看着她滑胎甚至一尸两命也不准你踏进翠鸣轩一步的人么。”
“你……”
“说起红筲,我正好有件事要与夫君商量。”杨晨希说着主动坐下开始沏茶,陆炳也跟着坐在了隔桌的座位上,抬抬下巴道:“说吧。”
“我有两件事需夫君应允。”
“何事?”陆炳说着端起了杨晨希向他推过来的茶盏。
“第一,把红筲现在的医婆换掉。”
……为何?……
“夫君不会觉得她把红筲照顾得很好吧?昨日你也去看过红筲了,你觉得红筲看起来很健康吗?”
陆炳默然,杨晨希继续说:“纵使你早已娶妻纳妾,终归对女子之身一无所知,我在这儿直言不讳了,照这个情况下去,红筲这样的身体产子不需要别人作梗,小产的可能也有至少八成。”
陆炳的眉头有渐渐拧成疙瘩的趋势,脸色越来越差,似乎连茶也不乐意喝了。杨晨希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陆炳那只放在桌上的手,陆炳感到了手背上的温度略吃惊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夫人那双明亮又温吞的眸子。
“夫君,那是你的孩子,能否保住,全看你如何决定了,我只是提个建议。”
陆炳眨了眨眼,也握了握夫人冰凉的小手,旋即松开往自己口中送了一大口茶,润了润嗓才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吧,我……听着。”
于是杨晨希把白日里对红筲说的那番话挑挑拣拣又对陆炳说了,陆炳听完神色相当凝重,半晌嘴里挤出俩字:“当真?”
“您实在担心,不妨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让红筲单独接受诊治,正儿八经的大夫来诊治,如果我说的真有偏颇,我宁愿受罚。”
“那你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把我的人派去照顾红筲。”
陆炳又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直视着杨晨希的双眼问:“你为何如此上心?”
于是杨晨希也端起茶呷了一口,不紧不慢说:“因为红筲长得可爱啊。”
“……什么?”
“对就是这个理由你没听错,”杨晨希继续淡定地转着茶碗说,“你们男人见到美女心里多少会有所偏颇,我们女子也是一样,不信?”
陆炳垂下眼睫努力想掩饰自己三观被颠覆的震惊表情。
“你要是不信任我就算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反正终究是你的孩子。”杨晨希翘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
“不,你想多了。”陆炳尴尬地咳了咳抬起头来,“我自然信你,就随你决定吧。”
“多谢夫君成全。”杨晨希笑的一脸谄媚。
“用膳吧。”
杨晨希冲他微微一笑,这才招呼婢女进来伺候。实际上不用明说她也知道,玉萧和玲珑定是守着饭菜在外面等待多时了,因见着屋内情形不方便打扰这才一边反复热菜一边安待命的。
吃饭时陆炳一般是很沉默的,而且吃的飞快,这无关他的好恶,只是习惯。杨晨希扒了几口饭看看陆炳,又扒几口饭又看看陆炳,终于对方有点忍无可忍了,抬起头问:“你老看我做什么?有话就说。”
“……我就是想问问夫君每每像昨晚那样晚归,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你们不是都知道个大概吗?”说话间陆炳已经吃完,把碗筷放了就从下人手中接过漱盆和巾帕收拾了下仪容。
杨晨希犹豫了片刻又问:“那具体呢?”
陆炳莞尔一笑,挑挑眉道:“你对这个有兴趣?”
杨晨希遂诚实地嘿嘿一笑说:“对,有兴趣。”
陆炳垂眸回忆了片刻,才开始讲:
“昨晚是南京御史冯恩被抓入狱,北镇抚司忙着抓捕,南镇抚司负责组织,都不得闲。”
“冯恩……他是因何事下狱的?”
“呵呵。”陆炳冷笑两声说,“这厮借口彗星出现一事进谏直言,说什么天道远人道近,将大学士张璁,方献夫还有右都御史等人统统骂了一遍,皇上大怒当场将其打入炤狱,如今已经半死不活了。”
杨晨希莞尔一笑问:“皇上是要你们拷打出冯御史的背后主使吧?”
“你怎么知道?”
杨晨希又噗嗤一声笑道:“以这种人的套路,背后绝无所谓主使。”
杨晨希又噗嗤一声笑道:“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