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9
鉴于汤姆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关于格丽泽尔-格林格拉斯的动静且她的守护魔法研究也几乎没什么进展,接下来到万圣节的一段时间里,帕萨莉便只好把精力更多倾斜到了跟阿尔法德的人偶计划上。
而自从制定了新的产品计划后,阿尔法德突然之间忙碌起来——不过,与以往备考时的被动不同,这回他非常积极主动,像两年前探寻城堡内的有求必应屋一样热情,几乎所有课业之外的时间都用来画画并同她讨论人物形象设计。
帕萨莉则得以见识到了他在这方面的能力有多强。
在用素描画出一个人的正面特写后,他能在很短时间内相继给出侧面、俯视和仰视等几乎每个角度的肖像。在帕萨莉能够完全想象出这个人的样貌后,他接着绘制身体并给出多角度动图。倘若有时候帕萨莉对某一部分把握不准,他会专门把这个部位画出来。
他的功底让人赞叹不已——她只在以前家里的绘画图册上见过画得差不多优秀的作品。
“天哪,这真的太美了,”帕萨莉总是忍不住对他的作品啧啧称赞,“真的太美了!你有一双准确捕捉美的眼睛,阿尔!”
阿尔法德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这没什么,家庭教育罢了。”可话虽这么说,他眼里还是露出了骄傲的笑意。
相比之下,帕萨莉觉得自己简直严重拖后腿。
明明她完全能在脑内还原阿尔法德画的人的样貌和动作,可用魔法把想象付诸实践时就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她的成品五官和身材比例都正确,可不真实——人物四肢没有那些细腻的肌肉线条,手背上没有微微凸起的血管,眼下没有浅淡的泪沟、眼皮的多条褶皱,更不用说颧骨周围的肌理和下巴或鼻尖的小凹坑。也就是说,她制作出来的人偶只还原了阿尔法德画作人物的60%,看上去顶多比市面上的娃娃看上去精致一些,但任何人看一眼都知道是假人。
而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一方面,在施展变形咒时,她总无法在那几秒实体变形期间兼顾这些细节;另一方面,虽然能想象出人物的模样,可她发现自己总无法让那些真实的细节完整且具有系统性地出现在脑子里,因此在用魔法构造人物时,自然无法给出肌肉、皮肤褶皱以及骨骼之类的细节。
“我认为这是因为你缺少绘画实践,跟能力无关,”阿尔法德听了她的难处后立即说,“就像有些人,你跟他们讲解魔法理论,他们也听懂了,可运用时还是问题百出,就是因为没有从根本上理解和体会到原理。我可以教你画画,这不难,只要掌握一些基本规则,你就有感觉了。”
说着,他拿出最近不离手的速写本,边解释边慢慢勾勒,见她听懂了,便把笔递给她。
帕萨莉接过笔,小心翼翼地勾画着,手有点抖——更糟糕的是,阿尔法德就凑在手边一眨不眨地看着,让她更紧张了。
“别紧张,”下一秒,阿尔法德噗嗤一声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你画得一团糟,我的速写本也不会突然跳起来咬住你的鼻子。”
帕萨莉没抬头,忍不住难为情地脸红了,但心里稍微放松下来一点。
接下来,只要有空,她就跟阿尔法德学基本的绘画知识并思考如何将其与魔法联系起来,直到时间来到十二月中旬,终于摸到了一点门道。此时,米莉安和杰特也慢慢开始重新加入他们。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天气冷起来了,帕萨莉跟其余三个朋友经常光顾厨房,此时便坐在炉子旁边喝热饮料边聊天,帕萨莉展示最近改良的人偶——鉴于米莉安和杰特虽然腻歪,可也不至于当着他们的面亲亲热热或者聊彼此相处的细节,因此话题大多集中于人偶上。
“哇,这看上去像真的一样!”米莉安感叹,小心地深戳了戳帕萨莉手中人偶的木头脸,杰特也立刻附和。
新人偶的形象是一个女孩,长着苹果脸、略微有点肉肉的,可看上去亲切可爱,几乎像真人——她脸上有酒窝,眉毛略微突出,眼睛大而明亮,宽厚的下巴上有个小小的凹坑,耳垂也有肉感,只不过脑袋光秃秃的,还没有头发,肢体与之前的人偶比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可这个人偶已经有了长足进步。
对此,她十分感激阿尔法德,毕竟万事开头难。
就连汤姆都称赞了两句——当然依旧免不了阴阳怪气,可帕萨莉知道,人偶的改良成果让他彻底不再计较她一个月以来总跟阿尔法德形影不离——
“真让人惊讶,纨绔子弟也居然派上了用场,”他把她的新人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观察,轻飘飘地感叹,“你可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帕萨莉。”
帕萨莉忍不住打了他一下并生气地反驳:“阿尔不是纨绔,我说过很多次了,这次能做成这样还得得益于他的付出。”
他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把人偶还给了她,继而不甘心般地又问:“这又是谁?”说着用下巴点了一下它问。
“哦,‘小红帽’,”提起这个,帕萨莉有些难为情,可忍住了没表现出来,“我以前给艾米和丹尼斯讲过这个故事,你应该也有印象。”
“哦,如果你说的是一个愚蠢的小女孩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大灰狼的故事,我当然记得,”汤姆立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又说,“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塌糊涂的故事。那只狼想吃掉小红帽,为什么非得先偷偷跑到她外婆家,吃了外婆后变成外婆的样子,等小红帽到了后,才吃了她。为什么不一口先把她吃掉,然后再去解决外婆?还是说,这头灰狼根本就是一个猥琐的男人扮的?”说着说着,他眼里闪现出了然和嫌恶。
“……你太较真了,”帕萨莉立即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和厌恶,也不舒服起来,“这只是儿童故事,逻辑漏洞当然很多,但最初人们只是想用它来劝告孩子们别听信陌生人的话……”
“可它在你这里似乎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你甚至喜欢这个故事?”汤姆扬起了眉毛。
“当然不,”帕萨莉赶紧否定,“我从来不听信陌生人的话,也不喜欢这个故事。我只是觉得书上‘小红帽’的形象可爱亲切罢了。我想做一个可爱的女孩人偶。”
但这只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她不太想当着汤姆面点明的原因是,不想再制作男性人偶引人误会了——近一个月,由于总跟阿尔法德待在一起,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虽然两个人都没再把这个放在心上,帕萨莉也下定决心不因为别人的议论而疏远朋友,但有时难免觉得不安,担心流言给阿尔法德惹来麻烦。比如,阿尔法德的姐姐沃尔布加-布莱克自从“布莱克少爷”人偶诞生以来,就开始警惕地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而米莉安和杰特暂且离开四人小团体后,她的警戒心更强了。
对此,阿尔法德烦透了,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一再抱怨:“等一毕业我就搬出去。”
好在很快因为米莉安、杰特和威夫特他们有意无意的宣传和展示,大家慢慢确信他们的确是在改良产品,绯闻和针对他们的监视才平息和减轻了一些。
汤姆撇了下嘴,没说什么——这一个月来,他没少不高兴,不过在帕萨莉基本上对他放开大脑封闭术、任由他目睹他们相处的场景后,他好多了。毕竟除了向阿尔法德请教绘画知识并一同讨论如何改进产品外,她没有做出任何越线的事。
当然,这无疑是危险的纵容,可帕萨莉精力实在有限——既要忙学业和研究,又要兼顾社交,在此基础上再防范汤姆的窥视难免力不从心。
而且,她发现,如果汤姆感到放心,就不那么神经紧张了,也不再频繁地来骚扰她了。
“但这还不是成品,我还得把人偶的身体也改造得更真实才行,”她告诉汤姆——也是在给他打预防针:接下来她还得跟阿尔法德经常在一起,他得学着接受。
汤姆不置可否,而是转移了话题,“这个圣诞节你还是去看你妈妈?”
帕萨莉刚想点头,突然心里有了一点预感,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试探着反问,“你有什么安排吗?”
汤姆看着她,脸上闪过犹豫,一瞬间似乎就要开口,可最终还是露出不在意的表情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特别的。”
但帕萨莉知道他没说实话并在下一秒猜到了他可能的未尽之言——他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晨曦小屋过圣诞节。
不得不承认,这很让人心动——在自己家里过节,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半夜突发奇想去房子周围甚至房顶上,都无需看任何人的眼色,而且她可以尽情打扫和装扮家里。想想看,如果圣诞那几天恰好下雪,就更棒了——她可以在早晨拉上汤姆去周围的新雪上踩脚印甚至打雪仗,晚上就窝在壁炉边做作业、吃零食和讨论魔法,如果眼睛累了就透过结霜的窗户看看外面的风雪,侧耳倾听冷风呼啸的声音。
可她怎么能抛下妈妈一个人在艾弗里老宅过节呢?何况如果家里只有她和汤姆两个人又不太合适。
然而,一想到汤姆有可能会一个人过节,她也不太不舒服。当然,他也很可能还会接受威夫特的邀请去特拉弗斯家过节,因此她或许没必要为此自寻烦恼。
但——好吧,假设他今年决定就在晨曦小屋过节,那或许她可以抽空去晨曦小屋看看他,一起度过一个白天?毕竟这可是他们唯一可以做主的地方,而且这是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想到这里,帕萨莉感到心跳开始加快,一种陌生的刺激感蹿了上来,与此同时脑子也飞速转了起来——如果他愿意的话,她可以在假期期间借口去找米莉安溜到对角巷,再从那里乘骑士公交出发前往家所在的村子……但前提是汤姆打算假期回去,否则这显得她太自作多情了。
于是,她看向了汤姆——正巧对方也看了过来。
“我都可以,随你想怎么样。我本来就想问你,假如有空又不嫌麻烦,你可以来晨曦小屋看一下。我把一切都安顿好了。不过或许你还想做点改动什么的……”他看着她的眼睛马上说,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在她的目光里不自在地转开了眼睛。
帕萨莉看着他,抿嘴笑了,心里暖乎乎的,好像正在被充满气的热气球,可下一刻又紧张和羞耻起来,因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才又忘记设防,所以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不仅如此,她还清晰地接收到了汤姆传过来的情绪——他为她猜中了他的提议并乐意接受而感到很高兴。当然,这不影响他也为此感到别扭——几乎是立刻,她就感到,他动用了大脑封闭术,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那我就在26号和你生日那天过去,怎么样?”她问,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可脸好像被火舌在舔舐似的,热辣辣的,怎么也不肯降温,让人懊恼。
“我可以在对角巷等你。”汤姆马上说,眼睛重新落在她脸上,流露出征询的味道,可这下面像是又有什么东西开始隐晦又热切地燃烧起来,让人无法直视。
帕萨莉点点头,别开视线,不愿多想,可依旧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恍惚间鼻尖好像也嗅到了田野的味道——那是自由和无拘无束的味道。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得太期待,但显然不是很成功——汤姆仍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并迅速压了一下嘴角,接着眼里流淌出笑意来。
同样开始讨论如何过圣诞节的还有其他同学。只不过比起他们,其他人的计划显得更像过节——
“杰特要去我家过节了。”米莉安害羞又兴奋地告诉帕萨莉——这话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陷入恋爱中的人对有关伴侣的主题简直滔滔不绝又不厌其烦。但好在米莉安还记得友谊,末了又问:“来我家吗?我给你和阿尔都发邀请函。”
帕萨莉自然一口答应。
“那就拜托沙克尔小姐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了。”阿尔法德合十双手做出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说,把他们几个都逗笑了。
而帕萨莉也加紧对人偶的外形改良,争取能在圣诞节来临前把人偶做好并送给朋友当礼物。
这样一来,她每天都拿着小红帽人偶反复练习,一次次把它从木头变回人偶,随后一点点对五官和四肢进行优化,逐步缩短修改的频率和时间,争取向一次成型靠拢——当然,她并不真的寄希望于在本学期结束前掌握一次成型的技巧,但多琢磨和练□□没坏处。
圣诞节前,帕萨莉给艾弗里夫妇去了信,问好后表示自己假期想跟妈妈一同度过,假期则可能有几天去同学家做客。
艾弗里夫妇自然没有回信,不过在坐火车到了国王十字车站时,多多已经等在站台上了。
然而,一到艾弗里老宅,她立即被直接带到了艾弗里先生的书房,艾弗里夫人也在。
“听说你又申请了一项专利,这很好。”见到她,艾弗里先生开门见山地说,让帕萨莉心里一紧,既担心他们有什么要求,又忍不住神经紧绷,反感他们竟然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节后结果就会揭晓,我认为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该以平常心对待。”艾弗里先生又说,语气里流露出几分真心关怀的味道,让帕萨莉立即又别扭起来,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并对对方的关心的表示了感谢。
“这是一件事,”艾弗里先生说,同艾弗里夫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有一件,我们希望你假期间能多出去跟同学走动走动。”
“我已经跟米莉安和阿尔法德约好了,假期去米莉安家做客。”帕萨莉立刻说,假装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暗示。
“我们指的是别的同学,”这回,艾弗里夫人抢先一步开口说,略微浑浊但带着精明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显然一下子看穿了她的装傻充愣,“其他同样出身体面的同学。”
帕萨莉看着面前两位年长巫师望着自己,脸上都露出沉默又固执的表情,忍住了没发表诸如“那些人根本不值得多耗费精力来往”之类的言论,但露出了平静且坚决的神情,表明自己并不愿意听从安排。
艾弗里先生没什么反应,艾弗里夫人的脸倒是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这让帕萨莉忽然动摇了一下——倒不是出于畏惧对方的不悦,而是一瞬间怀疑自己可能不知不觉受到了汤姆的影响,变得更刻薄尖锐、也更自傲了,在某些时候不忌展现自己的喜恶。可想了一下后,她发现事实也并非完全如此——经过观察和分析,这么做有着充分理由:首先,身为布莱克家的成员兼她的合伙人,阿尔法德已经接过了人际交往的担子,她无需为此烦恼;其次,大部分纯血家族的继承人们在在天赋上跟混血既麻瓜巫师们比,并没有太大差别,只会对有天赋者或者能力过硬者拉拢巴结。因此只要她展现出足够的能力,那么自然不愁没有这类功利性社交。
但这些没法跟艾弗里夫妇直接说——他们不像是会接受这种想法的人。而她不想惹得对方不高兴,让妈妈陷入可能的为难境地。
“起码你该接收弗利、亚克斯利、菲尔纳和拉德蒙1家的聚会邀请。你跟他们一同去过巴黎交流会,不是吗?”艾弗里夫人说,眼睛越发像鹰隼一样,看穿了一切——起码猜中了她的部分想法并给出了反驳:“你不能只靠布莱克家的阿尔法德帮你打通关系,这对你们名声都不好——我知道你们只是合作和普通朋友,可你们年龄相仿,性别不同,稍不留神就很容易传出难听的事情……”
帕萨莉张了张嘴,想说名内尔已经跟他们谈妥了合作事项,阿尔法德也已经全权负责跟对方沟通了,她完全没必要再掺和进去了,那样反而会让阿尔法德心里不舒服,因为就好像她不信任对方似的。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了眼帘,摆出一副乖顺但油盐不进的模样,因为很可能反而会激起面前人的反感,那样对现在的她和妈妈都不利。
“……就这么说定了,这个假期你必须去这几家做客,不然我们就做主替你选择拜访顺序。”见她不答应,艾弗里夫人的脸拉得更长了,不容置疑地说。
帕萨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愤怒和难以置信让她抬起头来就想反抗,可下一秒想到了妈妈和自己的计划,只好又忍住,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尽可能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和主动权:“好吧,我会先给名内尔写信的。”
艾弗里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点了下下巴,艾弗里先生便立刻对和蔼地接着说:“等一下乔洛莉娅会让多多把最新服装杂志拿过去,你可以挑一些自己喜欢的。”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虽然让人错不及防但也好歹能镇定应付,那么这句话让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应对能力——耻辱宛如铁水兜头浇下,轻而易举融开皮肉,毫不留情地腐蚀和烙烤肌肉和血管,让她浑身疼痛难忍,几乎要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尖叫。
帕萨莉无法一下子说清楚,可就是感觉自己好像一条狗——一条需要被“驯服”的狗,被人用棍棒和零食教训了。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几秒之内,她感觉自己好像丧失了所有知觉,四肢和脑袋里一片麻木,甚至没太注意到自己是怎么被领到妈妈所在的套房的。
“我的小女巫回来啦!”一进门,她就被妈妈搂住,头发和脸颊上也得到了好几个亲吻。
帕萨莉依旧觉得浑身都木木的,一时无法回抱妈妈,但立即感知却立即恢复了一部分——妈妈的怀抱好像最好的镇痛和降温药,虽然疼痛再度袭来,使眼睛又刺又痛,喉咙好像被塞了一个硬块,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可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妈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拍她的背部,直到她主动从怀里退出来。
帕萨莉努力咽下喉咙的硬块,表示想洗澡——因为不这样的话,她感觉自己会忍不住埋在妈妈怀里放声大哭一场。而她不想让妈妈担心——毕竟妈妈目前帮不上忙,如果让对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会更难受,对康复绝对不利。
妈妈没说什么,拍了她一下,默默地为她脱掉了外袍,让她去浴室了。
热水、沐浴露和香薰的味道逐渐让情绪平复下来,她开始思考自己眼下的境遇以及如何为自己争取一些自由和好处——首先,要求她跟米莉安和阿尔法德之外的同学走动只是个开头,接下来艾弗里夫妇只会要求更多。这样看来,似乎她之前的噩梦——被逼着跟哪个不熟悉的人结婚正在一步步变为现实。好在这也只是个开头——她还有时间,还没完全输掉这场比赛。眼下虽然选择很少,可也并非失去了所有能操作的部分——比如她能决定走访顺序。而作为社交开端,名内尔是个相对安全的选择,因为贝柳克是斯莱特林的,跟汤姆关系更近,而她不能让对方知道她现在的处境。要知道,汤姆目前的状况比她的好不到哪里——他没有背景,还身处复杂的人际关系里,所有都得靠自己,之前能为她提供格丽泽尔-格林格拉斯的消息已经很不错了,她不能再给他添乱。而格蕾丝和黛丝已经成年,前者还成为了拉德蒙家的下一任家主,因此由她们主持的聚会很可能会有些她难以接受的大尺度交流。而且,她们说不定还会嘲笑她——当然,她们其实是善意的调侃,可这还是让人十分不自在。当然,她也不是不能应对。
等从浴室里出来时,她已经恢复了镇定,甚至等多多拿来最新一期女巫服装杂志时,也很平静。
倒是妈妈起了疑心,只见她翻了一下杂志后,周身一下子紧绷起来——
“他们要你去应酬?”妈妈看了帕萨莉一眼,但话却是对多多说的。
多多畏缩了一下,没有否认。
“我要见他们。”得到答案后,妈妈立刻说,同时身上散发出一种平静且冰冷的愤怒。
顿时,多多慌张起来,露出为难而恳求的神色。
见状,妈妈的神情软化了一些,但语气依旧不为所动:“多多,请向他们转达我的意思。这跟你没有关系。我不出去,但我要见他们。”
多多这才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向她鞠了一躬,然后出去了。
“萨莉,是因为这个吗?”妈妈转过身问。
帕萨莉违心地摇了摇头,但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赶紧擦去了。
妈妈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了,好像一瞬间遭到了石化。她好半天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帕萨莉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的抽泣声。
“如果你不喜欢他们的安排,直接拒绝就行,没必要接受,亲爱的,”最终,妈妈深吸了口气,似乎回过了神,脸色依旧青白,可还是先走过来搂住她,轻轻地拍她的肩膀柔声说,“我早就说过了,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过好每一天,不必要有那么重的负担。”
帕萨莉泪如雨下,焦虑和担心却一点也没有减轻——如果跟艾弗里夫妇闹翻,妈妈要怎么办呀?
艾弗里夫人来了,艾弗里先生却没现身。
“萨莉,你先回房间待一会,好吗?”妈妈平静又温柔地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艾弗里夫人——后者眉头紧皱,似乎就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忍住了。
帕萨莉回到了房间,可马上就把耳朵紧紧贴到了门上。
然而,她什么也没听见。
“小姐,偷听是不礼貌的行为。”突然间,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把她吓了一跳,原来是多多。
“小姐,不可以偷听。”小精灵严肃地边说边走过来,拉住了她的衣角,把她往里拽,“这很不体面。”
“那是我妈妈,多多,”她用力向把衣服从对方手里抽/出来,但无济于事,“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夫人不会对小姐怎么样的,请您放心!”小精灵的声音里出现一丝不悦,同时更加用力扯她,力气大得惊人,帕萨莉无法抗拒,被拖到了窗边的桌前。
“如果您不听话,多多就只能用魔法让您好好坐在这里了,”多多说,“毕竟这也是小姐的意思——她刚才也说过了,让您待在房间里。”
帕萨莉只好坐在桌边焦灼不安地等待。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的房门才被敲响。
帕萨莉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赶紧应了一声。
多多“啪”得一声消失的同时,妈妈按下门把手,推门进来。
顿时,帕萨莉紧张起来——她仔细观察妈妈的神情,却没能从中看出任何异样,于是更不安了。
“萨莉,我同你外祖母说过了,你可以自主决定人际交往,她同意了。”看到她惴惴不安的神情,妈妈马上微微一笑说,随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搂过来,继续温柔地宽慰:“不用担心。如果你不喜欢那些人,就不用浪费时间跟他们相处。我相信你的判断力。而且你现在有专利和收入,也即将成年,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非得干预你人生中的每一次选择。”
但帕萨莉没能放下心来——相反,她更担心了,没法不去想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性,比如,艾弗里夫妇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过度操/心而影响健康,假意答应妈妈的要求,实际上背地里则另外找时间强迫她就范。
“萨莉,你的外祖父母有很深的成见,这几乎是没法改变的。”妈妈轻柔又有些难过地说,“但他们还是关心你的,我想这一点你多少也感觉到了。好吧,他们就跟大部分的纯血家族大家长一样,总不忘什么事都考虑家族的利益,可也并非完全无情……你的外祖父母见到你在学校的那些成就后,就开始有了不切实际的希望——指望你能为艾弗里家带来一些荣誉,我想你恐怕察觉到了这一点并很为此不安。但不要担心。他们并不能强迫你。这些大家族,最怕两件事——丢脸和闹翻。而你,我的小女巫,现在不也有一些挺厉害的人际关系了吗?”说着,妈妈笑了,摸了摸帕萨莉的脸。
帕萨莉感觉好了一点,却仍将信将疑。但她没把这点表现出来,而是紧紧抱住了妈妈,尽可能展现得到安抚后的放松和感动——要知道,这已经是妈妈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了,剩下的她得自己去解决。毕竟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艾弗里夫妇或许在很多地方的想法都跟她完全相反,可他们都希望妈妈能够享受平静的生活,好好修养身体。
很快,她的猜想得到了验证——事实证明,她和艾弗里夫妇竟然也有着某种程度上的默契——26号这天出门时,她被领到了每次出发的小客厅,艾弗里夫妇都在。
“我认为你应该是个懂事的孩子,”艾弗里先生还算和蔼地说,艾弗里夫人则冷着脸没说话,“卡丽的身体想必你也很清楚了——我想你或者从特拉弗斯家的赛迪莫斯那里听说,或者卡丽亲自告诉了你,她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早年在外的流浪生活大大摧残了她的健康——当然,本身她的身体底子就不好,这两年的治疗也旨在维持的基础上增强她的体质,可效果不那么尽如人意。因此,我希望你能明白,她不能再有多余的压力了。”
来了。帕萨莉的心一紧,可因为对此有所准备——而且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还是保持住了镇定,点了点头。
“我们并不想把事情闹得不愉快。诚然,我们对你负有责任,但你的出身……希望你能理解,这几年来,关于你的事其他家族都有所耳闻,这是无法遮掩的。而你也完全没有资格对此置身事外。”
“你得做好姿态,以一种得体、自然又不过度张扬的方式融入英国巫师界,否则只会面临比那些混血和麻瓜巫师更大的困难,因为你的身份……”艾弗里夫人似乎忍不住了,丈夫话音刚落,就马上说。
“我不认为我的出身很丢人,”帕萨莉感觉像被扇了一耳光,在反应过来前,话就已经脱口而出,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妈妈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护着她,可已经给了能给她的最好回护——要是知道她没能在面对伤害时尽量保护自己,只会更伤心,那样就太对不起妈妈的爱护了:“我是妈妈的孩子,我为此感到骄傲,她给了我足够好的教育。我的出生或许是个错误,可她没让我因此长成一个错误。相反,我很不错。起码比这个年纪所有纯血家族出身的同学都好。我不明白你们总把一个已经修正的错误挂在嘴上,是在羞辱我,还是在羞辱你们自己——是人都会犯错误,而妈妈已经完美地改正了她的。这难道是不对的吗?还是说,你们不允许别人犯错?那么你们自己又是完美的吗?妈妈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抚育她长大成为一个令我最敬佩的人,我以为作为妈妈父母的你们肯定多少也是让人尊敬的体面人。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不过,你们的要求我会照办,我已经写信给名内尔了,他说很高兴我去拜访。现在,我想我该去见朋友了,而不是在这里听你们继续侮辱我和妈妈。”
说完,她走到了壁炉边,抓起一把飞路粉丢到了壁炉,接着喊出了“对角巷”,接着被腾起的祖母绿火焰包裹,最后见到的是面无表情目送她离开的艾弗里夫妇。
他们看上去很镇定,但帕萨莉总觉得,他们恐怕已经被她的言论气傻了。毕竟终其一生,估计除了妈妈跟赛迪莫斯跑出英国外,没什么人敢再这么不长眼地忤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