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的灯火,让黑暗显得不那么可怕,像是收藏了白日的温暖,特意在夜晚时绽放。
不知不觉,云卿和叶敬之走到了一座拱桥上。
之前的手中的那支花已经被她收进了储蓄空间中。
桥下飘着点点莲灯,将本是阴冷的河面映得缱绻。
莲灯的微光落入云卿的眼中,仿佛成了星光,成了向往。
叶敬之试探地问道:“你想放莲灯吗?”
云卿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憧憬而已。”
“可是你……”叶敬之突然闭嘴没说话。
“可是什么?”
叶敬之心虚地别开头,“没什么。”
可是你以前总是吵着闹着,要我跟着你一起去放莲灯的。
想起以前,叶敬之心口疼痛。
云卿开玩笑道:“不会是师尊想吧?”
“想。”叶敬之点头,“我想放莲灯。”
我想和你一起放莲灯。从前的遗憾,我想现在来弥补。
这倒是令云卿颇为意外,她没想到叶敬之居然还有这样的幼稚心思。
云卿也没拒绝,欣然同意:“好啊。我们去买一个吧。”
十五月圆,街上卖莲灯的商贩到处都是。
云卿从桥边的一个婆婆那买了一个。
云卿自然而然地对叶敬之说:“你付钱吧。”
叶敬之乖乖掏钱。
婆婆笑道:“你们这小两口真恩爱。这郎君是疼娘子的。”
云卿:……婆婆,您人老了,眼神不好使了吧?
云卿刚想反驳,叶敬之就打断道:“我再买一个。”
婆婆更是开心了:“姑娘,你这嫁的没错!你这夫君是真疼人!”
叶敬之拿起两个莲灯就拉着云卿匆忙走了,根本不给云卿解释的机会。
云卿暗叹:罢了,无关之人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师尊,你买两个未免浪费了。有钱也不必这么使吧。”
叶敬之将一个莲灯递给云卿,“我们一起,正好。”
“我?”云卿挑眉,“我不放这个。幼稚。”
“你才多大,就说幼稚。”
云卿一噎,忘了这个思静现在是十五岁的年纪。
而叶敬之的意思却不是这样。
他永远将云卿当作他心头的小姑娘,那个会笑着叫他“师兄”的小姑娘。
仿佛这样,就能当以前的遗憾和悔恨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卿嘀咕道:“放就放吧,就当陪你玩玩。”
河边来放莲灯的人很多,云卿刚来,身旁就离开一对恩恩爱爱的小情侣。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怎么了?”叶敬之见云卿干站着,问道。
云卿抛开心中的怪异,“没事。”
她跟着叶敬之蹲下来,把莲灯放入水面,轻轻往外推。
两盏莲灯往河中央飘去,混在众多的莲灯之中,难分彼此。
叶敬之轻声问道:“你不许愿吗?”
云卿噗呲一笑,“师尊,你还许愿了?”
“嗯。”
“许的什么愿?”
叶敬之没回答。
云卿也没追问,只是煞风景地说:“你看,这么多的莲灯,天上神仙哪能分得出我们的是哪两盏?那么多愿望里,又哪里能听得见我们的声音?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聊慰罢了。”
“能。”
“什么?”
叶敬之向河面一挥手,只见众多莲灯中,有两盏竟逆流而行。
在顺流的莲灯中,逆流的那两盏像是芸芸众生中,特立独行的存在。
那么瞩目,那么耀眼。
“你们看!那两盏莲灯竟然是逆着向上的!”
“真的!这是谁的啊?”
“天神显灵了!天神显灵了!”
“天神祝愿这一对恋人,愿他们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河岸边渐渐围满了人,只为见那两盏耀眼的存在。
叶敬之凝望着云卿,轻声道:“我能认出我们的那两盏莲灯,那我也让神仙也认出,让那些神仙听见你的声音。”
“那么现在,你会想许愿吗?”
云卿看见叶敬之眼中她的倒影,心中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翻涌,像是涛流一样冲击着她心里的防线。
云卿垂眸,低笑道:“好啊。”
她闭上双眼,默念——
愿我万事无忧,自在天地。
“可以了。”
云卿睁开双眼,朝着叶敬之莞尔一笑。
一片人群纷纷向河边涌来,熙熙攘攘,嘈嘈杂杂。
叶敬之拉起云卿的手,穿过人群,逆行而去,就像那两盏逆流的莲灯。
人生海海,华灯未熹。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
另一盏被神明认出的莲灯,携带着的愿望是什么呢?
不过是——
愿我身边之人,万事无忧,万安无虑。
……
叶敬之和云卿走回了聚仙楼门前。
云卿问道:“师尊要和我一起等胥嫣吗?”
叶敬之大好的心情,在听到“胥嫣”两字的时候,顿时减去些许。
“好。”
没办法,要想和云卿多待一会,总得忍受一些旁人的干扰。
然而这时,一位锦衣男子匆匆逃出聚仙楼,神色慌乱。
当他看见云卿和叶敬之的时候,脸上布满恐惧,他腿软发抖,摔倒在地,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他大喊:“杀人的妖怪来了!杀人……救命!救我!”
杀人的妖怪?
谁?
云卿心想:我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怎么还成妖怪了?
她看向叶敬之,怀疑地问道:“他说的是你吗?”
叶敬之神色自若地摇头,“我没杀人。”
不过确实是被他们当成了妖怪。
云卿皱眉,匆匆上了楼。
“思静?你现在出来干什么!”胥嫣见到云卿,急忙将她掩在身后,催促道:“快回去!快走!”
云卿不解:“怎么了?”
有一个人看见了云卿,指着她大叫:“就是她!一定就是她杀的!对了,还有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云卿绕过胥嫣,彻底清楚地见到了这大堂之内的血腥惨状。
像是刚下了一场血雨,堂内四处斑驳着星点大的血滴。
中央,一具断首的尸体极为暴露地躺在地上,四肢像是木偶般诡异地被扭曲成极不合理的角度。而尸体的胸口处,有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而在这窟窿外的地上,一颗心脏在诡异地跳动,像是仍有生命一样。
“谁死了?”
云卿问道。
然而不必等他人回答,她便已清楚明了。
头顶上方有血滴滴落。云卿抬头一看,那断首尸体的脑袋正挂在房梁之上,脖子断裂处还在落着血,眼睛惊惧瞪大,死不瞑目。
而这脑袋的主人正是,越迎曼。